制裁之下，俄罗斯会输么？
+ 查看更多

周子衡：制裁与反制裁所掀起是相互毁灭的经济战，损失越来越大，没谁能够“坐山观虎斗”般置身事外，谁将在这场世界经济大战中胜出吗？

周子衡

■在8月的一次演讲中，俄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将西方对俄罗斯实施的经济制裁宣布为“经济战争”，而俄经受住了西方国家实施的最严重的经济制裁。

他说，对俄罗斯经济未来的悲观预测并未成真，制裁对外国经济的打击比对俄罗斯的打击要严重得多。他补充说，“制裁武器是一把双刃剑，欧洲国家独自对本国经济造成了严重打击。普京称，俄已将其通胀控制在17.6%，这低于一些欧洲国家的水平。普京的观点即，对俄罗斯经济而言，西方制裁根本上是无效的。

制裁的有效性和正当性

在西方，对俄制裁的“正当性”并未受到质疑。

但是，类似普京否定抑或怀疑制裁“有效性”的观点却并不罕见，直至布拉格、维也纳、莱比锡、科隆等地的人们走上街头，表达民众因深受制裁政策拖累乃至牺牲的强烈不满；比利时、匈牙利等欧洲国家的政府首脑也不吝公开质疑对俄制裁的有效性，担忧民众和国家利益受到进一步的损害。

伴随十月入冬，欧洲能源需求将趋紧张，能源危机紧迫，民众日常生活将更趋窘迫，而欧能源的储备至多仅够维系两个月的需求。届时，要求与俄对话，修正乃至放弃部分制裁的声浪将迫使欧各国当局作出必要的政治妥协与让步。这就表明，对俄制裁的“正当性”——或如旗帜般在西方世界高扬不堕，而对俄制裁的政策“有效性”——或在欧盟各国国内政治上正广受质疑与批评，甚而深陷民意反对的强大压力中……制裁没能迫使俄撤军，战事延宕下来，甚或进一步升级，加之由此经济大战带来的民生困苦与经济困顿，西方经济社会确有理由怀疑制裁的有效性。

即便对此选择漠视甚或否认，而坚定地实施对俄制裁，也越来越无法无视———制裁存在巨大的技术漏洞，无法实施到位，漏洞不止一处，恰恰出在欧洲自身。

不难发现，有人利用对俄制裁赚取巨额利益，且这种规避制裁乃至对抗制裁的活动得到了涉事国的庇护、纵容，乃至直接参与，甚有更多制裁参与国也采取了灰色选择的立场，知俄买俄，均沾了暴利。有如，俄国原油仍旧经制裁国的港口上船出海，并在外海或公海与其他产地的原油混调，经过所谓的“洗产地”后，再堂而皇之地流入欧洲等对俄制裁国家或地区。管道天然气也存在类似的情况，豁免国等超量购买俄气，再分销到非豁免国。制裁只是提高了油气价，让民众承担损失，而肥了那些形形色色的掮客。今年，已有八位俄罗斯能源精英离奇离世……由此，可见俄欧能源暴利与血腥之一斑。

制裁的有效性受到广泛质疑之下，从经济大战中捞取经济利益者将逐渐浮出水面，而那些从经济制裁中捞取到足够政治好处的政客们，也正面临其政治对手的无情攻歼，欧洲右翼、极右翼政治力量正在广泛崛起。当欧洲议会讨论到能源危机时，一位议员向冯•德莱恩询问如何处理日益高涨的能源账单时，这位欧盟委员会主席竟请该议员将账单寄给莫斯科。在欧盟政治舞台上，对俄制裁的议题几近沦为愈演愈烈的泥巴秀了……

无独有偶，西方舆论有选择性地加大力度指责了域外国家从对俄制裁中谋取了经济实惠。问题是，包括印度等在内的全球大多数国家并没有参加对俄制裁，且它们往往从俄直接购入能源等，而无须“说一套，做一套”。需要说明的是，印度等国所购入的俄能源相当部分又转而为欧洲购回。这就表明，对俄制裁在国际上已变通变形为跛脚鸭了，做样子的泥巴秀罢了。须知推动卢布持续走强的动力来自何处，有多少所谓对俄“不友好国家”在持续而大量地买入卢布呢？

对俄制裁或已陷入技术性失败，这不关乎人心向背，而只是基于市场需求。脱离了市场法则的制裁或反制裁，即便有其政治上的正当性或合法性，其有效性也是难以维系的。对此，各方都心知肚明，无须顾左右而言他。

制裁与反制裁引发的经济大战严重冲击了全球供应链，外溢效应层出不穷地推升，更如洪水猛兽般奔袭全球。全球能源、粮食、化肥等的供给体系被梗阻，全球贸易及其价格体系受到破坏，全球通货膨胀态势加剧恶化，全球产业体系的结构被扭曲了，能源生产和消费结构受到冲击，企业困顿、民生困苦、政府赤字推升，债务危机频传，更愈演愈烈，社会经济政治动荡不安……

制裁的正当性和有效性，像不断靠紧的两面大墙，留给决策者的转圜空间正越来越小。许多舆论场中，制裁的正当性不容置疑之外，有效性似也不得公开讨论。长此下去，正当性与有效性的边界势将趋于模糊了，有效性的缺失，也终将全面腐蚀掉正当性的基础……

俄罗斯将输吗？

7月27日，美国务卿布林肯称，“在经济上，我们为结束其侵略，而对俄罗斯实施的制裁正在产生强大且不断增长的影响。现在，莫斯科一直在挑选经济数据来支持普京总统的坚持，即一切都很好，俄罗斯经济正在走强。这根本不是真的。”尽管许多经济学家都在关注俄罗斯经济面临的长期结构性威胁——政府和央行都在争相应对——但一些人所预测的更直接的崩溃并未发生。

8月16日，CNBC电视节目中，评论嘉宾Weafer称，俄罗斯感受到了经济压力，挣扎，而非溺水。近日，普京称，他将开通北溪2号，将天然气送到德国，而是否开阀接气，则留待柏林决策。这听起来，更像“挣扎，而非溺水”的俄国，正在邀请西方伙伴们来场尽兴的耐力冬泳……

制裁——根本没能孤立俄国，今年3月联合国大会支持谴责俄国的有141国，到了8月下旬下降到58国；制裁——根本没能遏止俄军，俄将增兵30万，战争升级在所难免，甚或动用核武；制裁——更根本没能击垮俄经济，甚或没能伤及卢布……那么，俄国的反制裁呢？它——根本没能抵消西方制裁，更遑论制裁的终止或撤除。俄罗斯与西方都没赢，现时也没都输，正在彼此消耗对方之中。

为应对能源危机，欧盟国家不仅南下南非等各地购煤，重启火电，更开启能源限价政策，造成家庭过度消费能源，加剧了能源供给紧张，使情势更趋危殆。于是，欧盟预着力推出能源暴利税，试图挖东墙补西墙，用来增税来为能源账单做补贴。这又将使得能源企业想尽办法来减少供给，如此一来，价格仍将继续攀高。慌不择路的欧洲能源策应，可谓急切切地缘木求鱼。在俄国，全国动员令一发，即处于战时经济的边缘。月前，俄总统经济顾问奥列什金称，“俄罗斯绝不抛弃市场经济”，而俄经济似乎正越来越受到战时经济体系巨大绞盘的牵绊。货币金融方面，俄国的资金受到了严厉管制，外流变得极为困难，卢布虽坚挺也极度欠缺弹性；欧洲已流失4兆美元，俄动员令一发，预征人员受到边控，而欧洲又有2兆美元流出。

从经济角度看，笔者认为制裁与反制裁劣化成相互间无休止的经济缠斗，开启了残酷的互害模式，在自信足以耗毁对方的同时，彼此社会经济政策的扭伤与挫败，乃至夸张变形，在所难免，甚或愈演愈烈。

开始即如出错题目的一道算术，越算越错，根本不会出现正确的答案。

笔者认为，制裁与反制裁所掀起的是相互毁灭的经济战，只有输家，没有赢家，而且输家将越来越广，损失越来越大，挫败越来越难以补救……更为重要与迫切的是，没谁能够“坐山观虎斗”般置身事外，而是一个都不能少地终究要付出其惨痛的代价。

值此，还须发问或期待，谁将在这场世界经济大战中胜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