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制造业的变革与美国制造业的再度振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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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功：美国制造业的再度振兴和崛起，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即便不是现在，但肯定完全可以并且可能，这将带来巨大的影响和冲击。

陈功

■实体经济和制造业一直是一个人们所熟知的概念，问题是你真的了解全球制造业吗？

随便说几个制造业相关的数据，根据全球制造业竞争力排行榜，德国排全球第一、中国第二、韩国第三、美国第四。全球之傲的口碑排名，第一是德国，瑞士、欧盟分列第二、第三名，第十名才轮到美国。很不幸，以代工为主的中国制造业，根本没有机会出现在这个榜单里。中国制造业究竟表现如何呢？根据联合国统计司公布的数据，2018年中国占全球制造业产出的28%，领先美国10个百分点以上。美国曾经是世界上最大的制造业国家，而在2010年，中国超过了美国。2018年，中国制造业增加值近4万亿美元，占全国经济总产出的近30%。如今，美国经济对制造业的依赖程度大大降低：2018年，制造业仅占美国这个全球最大经济体GDP的11%。

现在，大多数人对于全球制造业，存在一个强烈的印象：看见Made in China才是正常的，而Made in USA则是少见的。

这是真实的印象，但却不是正确的印象。其实，上述这些数据所展示的、揭示的，仅仅是全球制造业的一个缩影，一个不完整的侧面。因为全球制造业正在发生结构性的改变，趋势和风头都在变，制造业的形势正在巨变的前夜，美国的制造业可能将会重新崛起，再度居于全球制造业的主导地位。

这是真的吗？

我在开始这篇文章的时候就必须承认，美国制造业的再度振兴，现在看似乎还是完全不可能的。长期以来，虽然嘴上不讲，公开的不讲，但实际上二战后的全球化受益国，如德国、日本和中国，还是不愿相信和接受，制造业能够在美国再度振兴。事实上，这种情况的出现，简直就是二战后全球化受益国的噩梦，将会大大压缩二战后全球化受益国的利益空间。所以，通常这种观点一定会被很多人坚持认为，根本不可能！

美国，的确是一个人力成本极高的国家，由于老龄化等人口原因，美国的制造业者很难找到足够的工人，或者是付不起相对其他服务业那样具有竞争力的工资，进而与其他行业竞争人才。此外，工业的主要部分掌握在资本公司和跨国公司的手里，从股票市场和资本升值的角度来看，他们基本可以无视制造业的那点微薄利润，尤其是资本市场，老气横秋的制造业通常不会吸引投资者的关注，只要看看现在福特汽车公司与特斯拉的股价差距，似乎已经很能够说明问题了。很多时候，制造业根本就不在经济学家的视野范围里面，那里不是风口，没有惊喜，似乎只有白痴才会关心制造业的存在与发展。

不过在老生常谈当中，也存在一些应该令人深思但却往往被无视的信号，如中国的传统制造业如福耀玻璃、车辆组装行业向美国的产业转移，那些坚持认为美国制造业再度振兴“根本不可能”的人，对此难道就一点警觉心都没有吗？

美国制造业、尤其是高端制造业的再度崛起是有可能的。

首先，世界的通货膨胀可以帮大忙，这是一个古老的故事，因为那是我在上世纪所讲的道理，我愿意在今天再讲一遍。通货膨胀会推进产业的重组、调整和布局。过去没有利润的产业和企业，因为通货膨胀，名义价格会大幅度上升，重新变为有利可图了。实际上，不单是高端制造业因此受益，就是低端制造业，也会有钱赚了。最近，大家看到世界各地的各种产品价格上涨，供应端的价格上涨非常明显，而且越是往上，涨价越明显。

其次，科技可以帮大忙，技术正在刷新大量的传统产品，为老商品注入新活力，推动制造业产生出巨大的活力。比如汽车制造，传统的汽车制造，特斯拉一马当先，但现在因为车机系统的爆发式发展，电脑科技与传统汽车制造形成接口，为新一代汽车的智能化奠定了基础，现在就连苹果公司也在2022年的科技发布会上开始特别强调车机系统，传统的汽车产品现在已经拥有了一片广阔的新市场，全部面临更新换代。

第三，机器人的降价在一定程度上帮助解决人力资源问题。机器人并不是一个新现象，但随着人力资源价格的大幅度提升，机器人的使用相对就很便宜了。2022年第一季度，美国工作机器人订单同比激增40%，因为各公司正在利用自动化来应对持续的劳动力短缺，同时为通货膨胀持续徘徊在40年高位时削减成本。根据推进自动化协会（A3）的数据，第一季度美国共售出约9000台机器人，总价值约5.44亿美元，而去年同期仅售出6400多台机器人，总价值约3.46亿美元。世界经济论坛在2020年10月发布的《未来工作报告》中估计，到2025年，人类和机器在工作上花费的时间几近相等。据预测，8500万个工作岗位可能会因人类和机器之间的分工转变而被取代，而9700万个新职位可能会出现，更适应人类、机器和演算程式之间的新分工。

第四，地缘政治是所有跨国公司的最大风险敞口，乌克兰战争就让众多跨国公司处境相当狼狈，不计代价地离开俄罗斯市场，动辄是数亿美元的损失，甚至是高达数百亿美元的损失。这一切不得不让跨国公司重新审视原有坚信不疑的产业理论，下决心去大幅度调整产业布局。在这方面，全球跨国公司已经完全失去了耐心，不可能继续等待世界慢慢恢复平静。

第五，战争、民族主义以及全球竞争，已经让全球的孤立主义日渐抬头。既然世界市场的风险那么大，投资换来的是谴责，那么为什么不回到从前？于是保守的右翼政治均会大力助推去实现各种保守的生产方式，并且让保守主义与科技创新和生产方式再度融合，力求形成新的经济成功。

二战之后全球化盛行的年代，全球供应链布局形成了高端和低端的极化，高端制造业由发达国家控制，低端制造业则成为发展中国家的繁荣机遇。现在，由于全球性的风险调整和通货膨胀，出现了低端制造业的利润并不低端、高端制造业的利润并不高端的情况，这奠定了新一轮产业调整的大潮，这个大潮对世界地缘政治的再布局也有很大影响，南美以及世界更广泛的地区，将会承接低端制造业，进而拥有比以往更多的发展和繁荣的机会；而高端制造业，将会更加集中在北美地区，制造业集中度的再提升，将会形成犹如二战前的世界制造业高地。

所以，美国制造业的再度振兴和崛起，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即便不是现在，但肯定完全可以并且可能。在美国制造业再度崛起的问题上，真正应该正视的是巨大的影响和冲击。

未来的世界制造业，并非是今天所看到、听到、想到的产品，这是新一代的制造业产品。这种产品极大地融合了人工智能技术，比如汽车的自动驾驶，不仅仅是在特斯拉车上才有，更多的传统汽车产品，都将会嵌入人工智能技术，逐渐拥有自己的智能驾驶设备，无论它的发动机是用油还是用电。电动飞机的个人化，甚至也将会代替现在地上跑的汽车，太空旅行也非不可行的幻想。新一代的制造业产品，将会使得一些思想保守的国家，再次彻底陷入“技术贫困”，在代际更新上严重落后于时代。

值得注意的是，未来世界制造业的结构和布局，不会像今天一样。低端制造业的派生和分布，不会完全按照一种自然的方式进行，比如仅仅考虑制造成本和运输条件，而是会更多地考虑各种风险因素，对低端制造业的投资地，也会提出更高的文明要求。未来的世界，对跨国公司及其供应链来说，迫切需要地缘政治保护的要求，远比追求更低成本的欲望更强烈，因为技术创新带来的资本回报，已经远远超出了成本节省所带来的好处和收益，关键是让一切顺利实现，不要出事。

世界在改变，当今后人们看到越来越多的Made in USA，不必惊奇，因为那是一种正常的制造业调整，而且现在正在进行，今后一定会更加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