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乌立场南辕北辙和平协议艰难曲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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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胜舟：泽连斯基视乌领土为不让步“红线”，想要安全硬约束；特朗普却是二战后最亲俄的美国总统，只愿提供安全软约束，希望俄乌妥协。

叶胜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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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23日至25日，美俄、美乌分别在沙特利雅得进行俄乌短期停火的技术会谈。3月25日，美方发表声明称，已就黑海航运安全、能源设施停火等达成共识；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坦率告诉媒体，与俄方谈判“最艰难的问题”为领土问题和全面停火问题，乌方没有就领土问题与美俄达成任何共识，美国就乌克兰矿产提出新的协议草案。

3月26日，乌议员热列兹尼亚克获得美国的新资源协议文件，27日在社交账号上披露要点，吐槽新协议“对我们不利”、“简直糟透了”，包括但不限于：美国人在所有新基础设施项目上有“优先权”；对出售乌资源给其他国家有否决权；对基金管理有否决权；可自行决定获取利润；协议无限期有效；任何修改均需美国同意。乌经济学家谢列梅塔直言，这个文件“实际上把乌克兰变成了美国的殖民地”。

2月28日，美乌元首在白宫媒体直播时激烈争吵和崩盘，罕见生猛，史无先例，震惊世界。并非如有的媒体主笔认为是泽连斯基“一场事先设计的表演”，而是一场突发且失控的外交灾难，直接原因并非美国副总统万斯煽动而是泽连斯基耿直，深层原因是特朗普与泽连斯基的立场南辕北辙，难以调和。

一、泽连斯基对普京有深刻敌意，特朗普却是二战之后最亲俄的美国总统。泽连斯基指责普京在他与特朗普会谈当天，还用导弹袭击乌克兰；指责普京是“一个杀手和恐怖分子”、“疯狂”。特朗普亲俄，不愿听普京的坏话，对自己遇刺后普京去教堂祈祷“感动”，对普京送特朗普肖像画也“感动”，认为泽连斯基对普京有很深的仇恨，告诉现场记者“我并不完全喜欢他（泽连斯基）”。特朗普对泽连斯基缺乏信任，因为2020、2024两次美国大选泽连斯基都押宝民主党。万斯火上浇油，指责泽连斯基去年10月来美国为民主党助选，这是代表特朗普、共和党表达早已存在的不满。

二、泽连斯基心态是典型直男，特朗普心态是自恋商人。泽连斯基指责普京2014年以来25次违背签字的协议，特朗普标榜普京从来没有打破与他签的协议。泽连斯基第一反应很客气，说你是2016年成为总统；但在与万斯辩论时口不择言，冲动说特朗普任总统时，普京也违背协议，暗示特朗普第一个任期与奥巴马、拜登一样软弱，也没有阻止普京撕毁条约。美国总统是全球权力最大的人，泽连斯基不敢也不能继续公开与特朗普撕破脸，3月26日、27日还是忍无可忍，两次公开批评特朗普密友、中东问题特使威特科夫的亲俄言论，讽刺他“来自另一个星球”。特朗普在白宫借主场之便，欺压并赶走泽连斯基；在峰会崩盘后趁火打劫，扩大控制乌矿产、石油、天然气等资源，添加控制乌铁路、港口、油气管道、制造业加工厂等关键基础设施，加码对乌的经济掠夺，把乌已拒绝的条款再次写入，提出完全不平等条约诱迫乌签字。对多数旁观者而言，这是典型的奸诈小人行为；对特朗普而言，都是他的“勒索外交”标准动作。

三、泽连斯基偏好理想主义，特朗普偏好现实主义。泽连斯基交谈辩论时还是原来和拜登政府、欧盟打交道的话术，呼吁拯救“我们的国家、我们的价值观、我们的自由”。特朗普对基于人权、民主的价值观外交和基于规则的国际秩序毫无兴趣，崇尚硬实力而非软实力，崇尚短期、局部利益而非长期、全局利益，对奥巴马任总统第一年就获得诺贝尔和平奖耿耿于怀，甚至公开质疑。双方都缺乏换位思考、缺乏相互尊重，内心都过于自负自恋，实质都轻视对方，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泽连斯基的外交目标太高、太多，且急于求成，心情可以理解，效果适得其反，远超他的能力和乌国力。

四、泽连斯基安全利益第一，特朗普经济利益第一。特朗普峰会开场白强调战争死了很多人、花了很多钱，更愿意重建，漠视泽连斯基最迫切的安全需求。泽连斯基峰会开场白要求美国提供安全保障，答记者问时带节奏，说特朗普站在我们这边，和其他盟友阻止普京，让俄从乌土地上撤军，为特朗普挖个小坑、甩出难题。特朗普也是高手，反应敏捷，不动声色打太极拳，简单回了一句“我们（按：指与普京）进行了一次非常、非常好的会谈”轻松避坑，就点下个记者提问；一直回避乌克兰的安全保障首要目标，甚至轻描淡写地说，乌安全很简单，只占整个问题的2%。特朗普不上心的安全保障，对泽连斯基和乌克兰却是问题的98%。

五、泽连斯基追求平等合作，特朗普追求美国优先。泽连斯基强调乌克兰有无人机生产线，以此交换美国先进的防空系统，努力展示一个小国、弱国的尊严，希望与美国有平等互利的合作；澄清这不是俄罗斯与美国的战争，而是与乌克兰的战争，所以乌要出现在谈判桌上；多次澄清美国2022年以来的援助“不是贷款”，暗示是捐赠；认为矿产协议是“乌克兰真正安全保障的第一步”，不足以阻止普京再次侵略，还想争取第二步达成安全协议，所以反复呼吁美国继续支持乌（抗俄）。美国商务部长卢特尼克3月2日披露，泽连斯基“在摄像机进来前的40分钟里是这样，摄像机进来后又讲了45分钟，没完没了地提要求”。这些都是泽连斯基思考无数遍的执念，谈起来神态自如、表达流畅、手势自然。特朗普只要美国优先、至上，认为2022年以来援乌花了3000亿美元是吃大亏，视为加上4%年利息收回的“贷款”；稀土很重要，高科技产品不可或缺，美国又缺少，先拿到锁定经济利益。

六、泽连斯基视乌领土为不让步“红线”，特朗普视乌领土为可交易的“虚线”。俄乌战争爆发后，泽连斯基一直坚决不承认俄占乌领土属于俄，坚持两国边界恢复到2014年前，即收回克里米亚、乌东四州的所有领土。但特朗普、国务卿鲁比奥、乌克兰问题特使凯洛格多次公开施压，要求乌对领土让步。俄未战败，2014年前的俄乌边界不可能恢复（即克里米亚肯定拿不回来），能否、如何恢复2022年前的俄乌边界才是未来和平谈判的焦点之一，也是乌方须坚守的底线。

七、泽连斯基想要安全“硬约束”，特朗普只愿提供安全“软约束”。泽连斯基未奢望像日韩一样，与美国单独签订共同防御条约，但一直渴望北约继续东扩，纳入乌克兰，借助第五条“集体防御”摆脱俄的安全威胁，正是这个愿望和行动触及普京红线，发动战争。拜登不同意乌加入北约，特朗普更不会同意，不愿多花钱为欧洲提供安全保障，更不愿为乌提供安全保障，与俄直接军事对抗；明确不想谈安全问题，首要目标是达成矿产协议，拿到美国想要的；同时乐观认为这笔交易达成，美国投资进去，俄罗斯就不会再回来，暗示俄不敢在乌侵犯美国人和美国利益。对泽连斯基在白宫反复提出的安全诉求不高兴，表情严肃地答记者问，“说别人的坏话是件好事，但我想解决这个（停火）问题。”

八、泽连斯基不愿妥协，特朗普希望俄乌妥协。泽连斯基在白宫强硬表态，如果没有安全保障，永远不会接受停火。特朗普作为调解人、仲裁者，认为俄乌之间非常敌对，急于达成矿产协议、停火协议，所以希望泽连斯基作出妥协，也在其他场合希望普京作出妥协。既然战场上俄乌都不占据绝对优势，必然双方都要妥协让步，否则和平协议就是镜中花、水中月。

九、泽连斯基渴望北约直接参战，特朗普压根不想参战。泽连斯基清楚，没有美欧力挺，乌在战场上不是俄对手；渴望美欧与俄决裂，所以要求将欧洲扣留的约3000亿美元俄主权资产用于乌购买武器、重建（目前美欧只敢动用利息，不敢动用本金）；夸大描述普京野心，认为如果不阻止普京，下一步他就会进攻和吞并波罗的海三国，美国也将参战。特朗普对美国参战毫无兴趣，甚至不愿派出维和部队，明面上表达两个目的：拯救生命、节省很多钱，关键原因还是后一个，不愿美国再掏钱，打一场没有胜算的战争；在峰会时强调如果不是他胜选，两次重复“可能会引发第三次世界大战”，两次当面批评泽连斯基“你在用第三次世界大战做赌注”。俄有庞大核武库，常规武器远不如美国，更不如北约合力，但不会等死，一旦北约参战，打不过就动用战术核武器的概率极高。2022年上半年，俄军闪电突袭乌失败，普京曾说西方应该感谢俄军，其实就是暗示因为俄军没有彻底跨掉，没有倒逼他决定在乌使用战术核武器。

综上预测，由于特朗普政府拉偏架和自私短视，更苛刻的美乌资源协议需重新谈判，美国斡旋的俄乌和平协议更是艰难曲折，遥遥无期；处于弱势的乌克兰与泽连斯基凶多吉少，渴望“公正且持久的和平”只是一厢情愿；除非欧盟和英法德坚定力挺，乌才有望争得一线生机。

注：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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