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宇辉的进击和俞敏洪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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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远举：什么是体面？很难给出一个具体的定义，但什么是不体面，是一望即知的。

刘远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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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5日，东方甄选在港交所公告董宇辉离职。

董宇辉离职是一个大消息，但并不令人意外，该来的总会来。从小作文事件开始，到成立单独的“与辉同行”，这段时间东方甄选纷争不断，粉丝量与股价持续走低。如今走到这一步，既符合事件的逻辑脉络，也符合网红生意的规律。

直播电商业务中，头部主播的作用非常重要，其带来的流量是利润来源。对东方甄选而言，董宇辉离职，是一个重大损失。资本市场的反应是最灵敏的。消息发布后，新东方美股盘前直线跳水，一度跌超9%，后跌幅缩小到5%左右。

一、董宇辉的进击

一个年轻人突然爆红，泼天财富、社会地位从天而降，肯定是想奋斗一番，取得更大的成就的。真的云淡风轻，最容易的办法就是依靠一个大公司，每个月播几次，拿着上亿的收入，过着财富自由的生活，读书、旅游，和最美的姑娘乘着最浪漫的游艇，去看阿拉斯加的虎鲸跃出水面，南太平洋的海鸥掠过海岸，北极圈五彩斑斓的夜空……这是董自己打造的形象。但是实际上，他更情愿做一个事务缠身的老板。

这是抱负、是努力，没有错，但这必然需要进击。

在消息发布后，俞敏洪在其个人公众号上发布了《致东方甄选股东朋友的一封公开信》，在信中他提到了，看起来和事情并不太相关的舆情。俞敏洪说：“尽管我和宇辉之间的沟通，至今没有任何障碍，但复杂的舆论纷争，加上少数别有用心的力量的引导和造谣，直接导致东方甄选和与辉同行的隔阂。同时我自己也深陷舆论大潮之中，不断被攻击和污名化，宇辉也受到了很多无端的指责和伤害，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今天。”

俞敏洪在多个场合都强调这个问题。

我曾说过，在网上，爱一个人一定会被转变为恨一个人。就像娃哈哈和农夫山泉。这一次成了俞敏洪和董宇辉。那些不体面的人，做着不体面的流量生意，带领着一群不体面的人，去攻击体面人。

但其，从来没有能挟持明星的粉丝。所谓明星无法干预，背后都是某种程度上的放任。假如直播间的粉丝有人骂俞敏洪，董宇辉亲自下场，与之交涉，一次两次三次，骂人者自讨没趣，自然会消停。

这正如有篇文章所说，“很多针对公司的争议上，有些时候董宇辉可以完全站出来解释一下，就不存在问题了，但董宇辉却在回应上并不积极。甚至在特定事情上，董宇辉可能也有意要输出自己在公司‘受委屈’的形象。”比如，他说自己找俞敏洪借钱买房，就营造了一个薪资不足的印象。其实董宇辉到手的现金都有大几千万。这些都激怒了“丈母娘粉”。

这是董宇辉的进击。

进击之下，与辉同行成立了，与辉同行和东方甄选此消彼长了。但让俞敏洪痛苦的，不仅是生意，还有情怀。

二、舆论，是卑鄙者的通行证；舆论，是体面者的墓志铭

值得注意的是，俞敏洪在随后发布的公开信的评论区留言强调：“宇辉持有与辉同行所需的股权购买款，我也按符合上市公司规则和公司章程规定的方式予以安排支付。”这句话的意思是：宇辉购买公司的钱我安排了，公司是送给宇辉的。

也就是说，新东方，一共给了董宇辉2.18亿，其中，7658.55万用于向新东方购买与辉同行。

在发布消息之前，涉事各方肯定是反复斟酌，该说什么，该怎么说，那些又不该说。俞敏洪特意在留言补充，可见他是很想说明白这个事，才亲自下场，用大白话直接对舆论喊话。

他在意这个形象，因为他想维持自己的体面。

我之前写的文章也说，董和俞都是读书之人，未来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大概率会分手，但相信他们能保持读书人的体面。他们做到了，特别是俞敏洪更是如此。

什么是体面？很难给出一个具体的定义，但什么是不体面，是一望即知的。

些去攻击东方甄选、攻击俞敏洪的人，是不体面的。特朗普是不体面的。万斯先放言斥责特朗普是“美国的希特勒”“可憎又愚蠢”，然后为了竞选参议员，前往海湖庄园，拜见特朗普交上投名状，这是不体面的。一纸公开信，挟舆论下场，反过来一封举报信，举报侵害国有资产，都是不体面的。一个母亲骑着电瓶车带着孩子，最后被迫嚎啕大哭，抓她违章的人是不体面的。

这些不体面成为了他们的通行证。

体面不是不争，而是即便争，也会看重声誉、荣誉，珍视自己的形象，做事做人，留有一线。

体面首先是一种能力。主播和教师职业技能高度重合，俞敏洪选择直播，利用好了人力资源，同时也承担了解决新东方员工就业的责任。这是聪明之举，也兼顾了体面。

体面更是审时度势。新东方在转型之初，其实一个赛马机制，预估了肯定能有员工跑出来，成为网红，也肯定是设计了合约约束的。但董是一个异数，红得发紫。俞敏洪能够明白这超越了合同的约束力，才有后续的一系列“放手”。这是一种能力，也是一种体面。

体面更是一种情怀，一种对自己的尊重。

俞敏洪识时务，懂人情，并没有试图阻止董，反而从设立与辉同行，到最后把公司送给他。君之分手，不出恶言。这种体面是这个时代珍稀之物。

只有对体面人，舆论才能发挥作用。这往往成为他们的墓志铭。

俞敏洪虽是舆论场中的人，但一向口碑较好，涉及的舆论层次较高，那些董宇辉所谓的“丈母娘粉丝”的侮辱和谩骂，他肯定是没经历过的。现在现在只要俞敏洪出现在直播间，就有人骂他。他曾说，过去一年的时间里，他挨的骂比过往几十年加起来还要多得多。

只有体面人才会因为荣誉受损而感到痛苦和委屈。俞敏洪能不委屈吗？相比董宇辉的云淡风轻，他是满腹委屈的，所以他一定要亲自留言说：公司是我送的！

俞敏洪的体面不止于此。教培行业，一夜之间，被当作“扫黄打非”对待。他保持了体面，捐赠了座椅教具。然后转战直播，解决员工就业——虽然都知道直播行业是高度依附个人的，老板的地位、利润都会被弱化。

他体面地接受了这些事实，把公司送给董。这并不容易。

有人笑言，俞敏洪只有把女儿嫁给董宇辉才能维系合作。其实不然，我也见过夫妻网红，为了利益，最后不体面地撕扯的。在这样一个社交媒体的时代，夫妻、同事、婆媳，为了利益，为了一口气，不体面地闹到大庭广众的事太多了。至于商业利益撕破脸皮就更是司空见惯。君子论迹不论心。在这个不体面的时代，俞敏洪努力维持自己的体面。他的确是做到了。

三、这不是体面人的时代

俞敏洪本是做教育的。教育行业的变化，诠释了这些年中国的教育需求及背后社会深层的变迁。十几年前，中国教育界最富的人是俞敏洪，他的新东方给人培训英语，教人看更广大的世界，彼时全球化方兴未艾，英语能力是核心竞争能力。

五年前，张邦鑫取而代之，成为教育行业首富。他的学而思帮助中国人的孩子取得一个好的应试成绩，最终上个好的学校。

两年前，张邦鑫被中公教育的李永新大幅超越。如今，纯应试考试、上个好大学、985都不再受欢迎。公务员培训成为终极解决职业的炙手可热路径。而那个教英语的新东方，已经消散在历史中了。

董宇辉离职后，新东方股价大跌。现在，东方甄选股价12.4港元，较历史高点75.55港元，跌去83.6%。

一个做英语教育的，做不下去，改行直播，又不断被骂，最后把公司送给最红的主播。一个体面人，不断在时代中失去，但仍然努力维持自己的体面。这令人感叹。

没有俞敏洪的时代，只有时代的俞敏洪。

注：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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