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发起欧盟贸易投资壁垒调查，回应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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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冬方：中方展开的贸易投资壁垒调查首先直接回应的是欧委会近期依据《外国补贴条例》对中国企业展开的一系列调查行动。

张冬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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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10日，中国商务部发布公告称，商务部就欧盟依据《外国补贴条例》及其实施细则对中国企业调查中采取的相关做法进行贸易投资壁垒调查。公告同时指出，商务部收到了中国机电产品进出口商会正式提交的申请书，申请人提出申请时主要涉及铁路机车、光伏、风电、安检设备等产品。

中国机电商会在提交的申请书中称，该商会现有会员企业共一万有余，涵盖光伏、风电、汽车、工程机械、航空航天等产业领域的重点企业，而欧盟截至申请日对中国企业发起的《外国补贴条例》调查所涉及到的企业均为该商会会员企业，也是直接受到这些调查影响的利益关系方。

这不是中欧之间的贸易争端的开篇，而是你来我往之续篇。中方展开的贸易投资壁垒调查首先直接回应的是欧委会近期依据《外国补贴条例》对中国企业展开的一系列调查行动，而这些行动具有强针对性、密集性和主动出击性的特点。

欧盟《外国补贴条例》（全称《关于扭曲欧盟内部市场的外国补贴条例》）于2023年1月开始生效，同年7月开始实施，而自同年10月起，在欧进行兼并收购和参与政府公开采购投标的企业，在一定条件下须履行申报义务。欧委会根据此条例展开的第一起正式调查就是针对中国企业。今年2月，欧委会发布公告称对中车四方正式展开深度调查。该起调查与保加利亚政府公共采购项目有关，该项目涉及20辆电动“推拉式”列车及其超过15年的维护服务，而采购合同估值约6.1亿欧元。公告称，根据《外国补贴条例》，企业在欧盟参与公开采购投标时，如果合同估值超过2.5亿欧元，而企业前三年获得了至少400万欧元的外国财政资助时，必须做出申报。欧委会对中车四方提供的申报进行初步审查后，决定启动深度调查，“因为有足够的迹象表明，这家企业获得了扭曲欧盟内部市场的外国补贴”。

调查公布后不久，中车四方宣布退出保加利亚政府采购竞标项目。随后，内部市场专员布雷顿3月底发表声明称，欧委会注意到中车四方退出保加利亚政府组织的公共采购招标项目，该退出举动是继欧委会宣布对其进行调查之后，因此，欧委会将结束对该企业的深度调查。布雷顿也表达对《外国补贴条例》威慑力生效的满意，“我们根据《外国补贴条例》的第一起调查仅在几周之后就收获了结果”，“我们将继续采取一切必要措施坚决且迅速维护欧洲的经济安全和竞争力。” 在此，布雷顿做了一个小提示，针对中车四方的调查不仅仅关涉到竞争，还属于经济安全范畴。

后来，在罗马尼亚的光伏招标项目中，隆基绿能子公司、上海电气英国和香港子公司同样因为遭受欧委会的调查而退出招标。欧委会利用《外国补贴条例》为武器，成功地让中国企业在欧盟公开采购项目面前知难而退。从2月中到6月中，欧委会采取的行动在中企身上实现了几个首次：首次调查，首次主动发起调查，首次突袭检查。而从2月16日第一起深度调查，到4月3日的两起深度调查，到4月9日宣布的第一起依职权调查，再到4月23日的突袭检查，欧委会针对中国企业的行动不可谓不密集。

而欧盟行动的主动出击性则体现在欧盟针对中国风力涡轮机供应商的调查。2024年4月9日，欧委会执行副主席维斯塔格在美国普林斯顿大学演讲时宣布了《外国补贴条例》下的第一起依职权调查（ex officio investigation），即欧委会在相关行业没有提交调查申请的情况下主动发起的调查。改起调查涉及到是西班牙和法国等欧盟五个成员国的风电场项目。

该起调查的特别之处还在于它的公开时机和背景。维斯塔格在做出宣布时，恰逢德国总理访华前夕，公开时机也因此被解读为维斯塔格向朔尔茨释放信号，希望他在中国行中能摆出更强硬的姿态。当然，朔尔茨后来的表现恐怕令维斯塔格失望了，朔尔茨中国行最终更强调的是经济合作，而不是维斯塔格期待的经济安全。

维斯塔格就是在“经济安全”这样一个语境和背景之下公布该起调查的。她尤其谈到了科技竞赛，“在一个由技术加持的世界里，只有掌握了最多的关键性技术和相应供应链，才能保持领先。” 维斯塔格指出，在所有的清洁技术领域，欧洲在重复太阳能光伏板上的失败，而中国则以加强支持供给侧战略，以解决经济下行问题。这不仅损害到欧洲的竞争力，也危及到欧洲的经济安全。也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之下，欧委会发起了针对中国电动汽车进口的反补贴调查、在《外国补贴条例》之下的一系列调查，以及这起依职权调查。由此可见，这些调查不只是普通的调查，而是在地缘因素和技术竞赛推动下的调查行动。

然而，这些密集调查行动在维斯塔格看来不过是效率不高的打鼹鼠游戏。她表示，“我不由地想到这有点像打鼹鼠游戏，我们不应该止步于个案处理的路径”，“我们需要的是系统性解决路径。”

维斯塔格在关键技术问题上进一步地提到了可信赖度问题，即值得信赖的、体现了欧盟价值观的关键技术。她建议，从G7开始，应当在价值观一致的伙伴中建立一套关键技术的可信赖度标准，这些标准包括碳足迹、劳工权利、网络安全和数据安全。说到底，维斯塔格展望的系统性路径就是以价值观为筛选标准，建立起西方盟友中的清洁技术联盟，以制衡中国。

《外国补贴条例》不只是欧盟唯一的手段，在欧盟的经济安全工具箱里还有外国投资审查和采购限制等。中国机电商会在申请中称，欧盟的《外国补贴条例》调查，加上现有的反垄断审查和外国投资审查，使得中国企业赴欧投资面临多重压力。

而中方展开的贸易投资壁垒调查并不单单只是对欧盟《外国补贴条例》调查的回应，也被解读为欧盟对中国电动汽车进口进行反补贴调查，以及最近加征临时反补贴税的回应。今年1月，中国商务部宣布对原产于欧盟的进口相关白兰地进行反倾销立案调查。6月，商务部对原产于欧盟的进口相关猪肉及猪副产品发起反倾销调查。

无论是这些反倾销调查，还是贸易投资壁垒调查，即使是对欧盟针对中国企业行动的回应，也算是比较克制的回应。贸易投资壁垒调查作为中欧贸易争端的续篇，不会成为终篇，它将持续更新下去。

注：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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