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高”中的“第四高”。
发布日期：2024-11-25 05:55
丛百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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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 世界知名的四大会计师事务所普华永道被卷入了恒大巨额欺诈案。证监会指控恒大集团的子公司恒大地产存在严重财务造假，2019年，2020年共计虚增收入超过5600亿元。有消息称，中国政府及相关部门正在调查普华永道在中国房地产巨头恒大集团的会计操作中所扮演的角色。
究竟普华永道在恒大欺诈案中的角色如何，仍然需要等待监管的调查结果。然而，值得注意的是，无论是国际顶级的“四大”还是国内的会计师事务所，近几年都“塌房”不断，复杂的职业环境，会计师事务所业务发展和人员的局限性以及变化莫测的地缘政治，都让独立审计这个捍卫投资者利益的重要制度面临越来越大的挑战。
独立审计需要“独立”更需要从源头治理
如何让审计真正的“独立”贯穿了整个资本市场的发展史。尽管独立审计这个概念可以追溯至1845年英国《公司法》的诞生，然而一直到100年之后的《1948年公司法》英国才正式确认了担任公司审计师的必须是公司以外的专业会计人士。2002年，美国国会推出的《萨班斯•奥克斯利法案》则将强调审计的独立性，合规性上升到了国家法案的地位，被时任美国总统小布什称为“自罗斯福总统以来美国商业界影响最为深远的改革法案 ”。
然而，令人失望的是，近年来财务造假事件仍屡禁不止。上个月，日本金融监管部门宣布将对安永会计师事务所的一家关联公司处以1740万美元的罚款，因该公司未能审计出东芝存在的问题；2023年，毕马威（KPMG）被指控在审计迪拜私募公司Abraaj Group破产问题上“未能保持独立性”；2023年德勤则因对华融公司提供审计服务期间，存在严重审计缺陷而被罚两亿人民币。具有百年历史，遍及世界各地业务的“四大”丑闻频发，在国际新闻界和学术界引起了广泛的讨论。
无独有偶，在大洋彼岸，近年来随着A股成为了全球最重要的资本市场之一，监管机构不断加强对于上市公司以及相关专业机构的监管，一批国内的顶尖会所也纷纷“爆雷”。根据证监会官方网站的“行政处罚”栏目披露的信息，2017年至今，至少有15家会计师事务所因涉及上市公司财务造假而被没收业务收入并处以罚款，这些事务所均为本土所。其中，不乏瑞华，立信，大华这些国内顶尖的大所，而曾经的"内资第一所"瑞华会计所更是因为频繁被罚而濒临倒闭。
财务报告审计作为公司治理中的重要制度，涉及公司股东、会计师、管理层之间复杂关系的规范。多年以来，政府一直致力于通过相关法规督促企业完善内部治理、加强外部中介机构的勤勉责任等方式实现“审计独立性”，然而在实际操作中会计师所面临的职业环境却是异常复杂的。
尤其是在股权高度集中的市场，在巨大利益的引诱下，很多企业的实控人不惜铤而走险，虚构收入维持高速增长的假象推高公司的估值，并通过增发和股权质押获取控制权私利。事实证明，越是在高速发展的金融资本市场，由企业实控人发起财务欺诈事件发生的风险越高。
厦门大学教授黄世忠和叶钦华博士所著的《第三方配合财务造假群体特征与审计责任认定分析》一文指出，通过查阅中国证监会2019-2023年对涉及收入的84家A股上市公司发布的行政处罚公告，他们发现通过第三方配合上市公司实施收入造假的比例预计超过三分之二。这个数据是十分惊人的，在庞大的“合谋下”，审计师不仅要具有专业的财务审计能力，还要具备“经济侦查”的能力，这对于第三方审计机构而言无疑是巨大的挑战。
在理想的情况下，上市公司通过权力的分隔，由审计委员会负责外部审计机构聘任或者解聘，并将结果提交董事会审议，由股东大会决定。然而，在实际的操作过程中，不完善的公司治理结构导致 “一言堂”的情况比比皆是；内部财务风险隔离不清晰，审计委员会形同虚设；与此同时，专业机构与上市公司也可能会通过隐蔽的方式形成“利益共同体”：例如“旋转门”任职，在公司其他业务部门获取订单等，这也在一定的程度上影响了审计的独立性。
可以这样说，审计可能是唯一一个收了客户的钱，还要把“真相”（哪怕是不利于客户的事实情况）说出来的职业。要保障审计的独立性，首先，要从制度设计上解决审计师的选聘权配置问题，切实切断审计师对于企业管理层的经济依赖性。此外，还要通过更加严格的机制对企业的财务造假的源头进行打击，例如进一步加大追究造假主体控股股东、高管的民事赔偿和刑事责任的力度，放宽投资者集体诉讼制度等，与此同时，也要适度放宽诸如对于做空个股的限制，通过市场化机制加强第三方的监督。
审计行业从业人员的局限性
随着技术的发展，公司经营范围的不断扩大，审计的广度和深度也在不断提升，这对于全球的审计行业都提出了新的挑战。由于全面审计在费用和技术上都难以办到，大部分的会计师事务所会采取的抽样的方法进行审计，年报审计的时间限制，加之一线的核数师往往是资历较浅的新手，无法保障审计质量。
在恒大这个案例上，一位业内人士表示，恒大的财务造假可能是通过很多金融产品加以包装。一线人员没有经验或者权限去发现问题；也有可能是发现了问题后由于摊子大流程多，而在某个环节出现了信息遗漏。
人力和成本的限制，也是非常重要的因素。监管的要求越来越高，公司的业务越来越大，市场却越来越卷，公司只能压缩审计周期，审计质量也大打折扣。目前审计行业没有一个规范、固定的定价标准，不同规模的审计机构收费标准不一样，这也让“降本增效”成为了行业的主流。
“实际上，像地产这种项目，范围广，时间紧，没有几个所能够有能力接，而且其实利润也没有想象的那么高；即便是普华这种大所，很多一线人员在做审计的时候也可能是局限于时间和成本，就在原有的底稿上进行简单的修订，因而很难发现问题。”该人士表示。
作为独立审计师与被审计主体在数据信息获取的不对等地位也为企业财务造假提供了巨大的空间。该人士表示，以银行询证函为例，直到近几年审计师才有资格调取相关资料，而更多的信息例如银行流水，供应商发票等都是由企业本身提供的。
中南财经政法大学会计学院副教授陈波曾发表一篇题为《保持审计独立性为何这么难？》的文章，他表示要保障审计的独立性，除了机制的保障，还需要改善会计师事务所的生存和发展环境，改变审计市场上供求关系失衡的格局。此外，会计师事务所应该提高独立性事项的管理水平和能力，克服信息不对称因素给审计独立性造成的不利影响。
一位A股上市公司的审计师表示，按照审计行业的操作方式，实际上恒大在2021年，2022年两年年报推迟发布已经意味着普华永道在获取资料方面遇到了问题，从而无法出具年报。“这往往意味着审计公司已经发现问题了，正在等待公司提交详细的资料并评价其严重性。”
在夹缝中生存
而普华永道事件的特殊性还在于金融市场也已经成为了中美博弈的重要渠道。2020年，美国通过《外国公司问责法》，要求在美国市场上市的中概股公司必须由受认可的审计机构进行审计并规定PCAOB可以抽查上市公司的审计底稿，导致中概股暴跌。
中国美国商会最新调研显示，近三分之一的受访企业认为中美经济关系的不确定性是他们减少2024年投资计划的主要原因，特别是在科技和研发领域。 中国美国商会主席谭森则表示：“尽管近年来双边贸易有所扩大，但美国和中国之间的不信任感仍然很高，关系紧张，对准确信息的需求从未如此强烈。”
复杂地缘政治的形势和网络民粹主义的流行让政府在处理涉及跨国企业的问题时再三斟酌。广阔的市场让跨国企业无法忽视中国，但他们不知道自己能承受多大的地缘政治风险。
可以想见的是作为中国企业出海助手的“四大”们在未来中美金融市场的发展中仍然需要继续“在夹缝中生存”，正如之前德勤在华融案中被罚获得了广泛西方媒体报道一样，对于普华永道的惩罚或许也将成为两国金融博弈的一部分，显示着中国对于金融市场改革的决心与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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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5-21 0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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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普华永道事件看独立审计制度的“阿喀琉斯之踵”
从普华永道事件看独立审计制度的“阿喀琉斯之踵”
丛百溪：复杂的职业环境，会计师事务所业务发展和人员的局限性及变化莫测的地缘政治，都让独立审计这个捍卫投资者利益的重要制度面临越来越大的挑战。
丛百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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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 世界知名的四大会计师事务所普华永道被卷入了恒大巨额欺诈案。证监会指控恒大集团的子公司恒大地产存在严重财务造假，2019年，2020年共计虚增收入超过5600亿元。有消息称，中国政府及相关部门正在调查普华永道在中国房地产巨头恒大集团的会计操作中所扮演的角色。
究竟普华永道在恒大欺诈案中的角色如何，仍然需要等待监管的调查结果。然而，值得注意的是，无论是国际顶级的“四大”还是国内的会计师事务所，近几年都“塌房”不断，复杂的职业环境，会计师事务所业务发展和人员的局限性以及变化莫测的地缘政治，都让独立审计这个捍卫投资者利益的重要制度面临越来越大的挑战。
独立审计需要“独立”更需要从源头治理
如何让审计真正的“独立”贯穿了整个资本市场的发展史。尽管独立审计这个概念可以追溯至1845年英国《公司法》的诞生，然而一直到100年之后的《1948年公司法》英国才正式确认了担任公司审计师的必须是公司以外的专业会计人士。2002年，美国国会推出的《萨班斯•奥克斯利法案》则将强调审计的独立性，合规性上升到了国家法案的地位，被时任美国总统小布什称为“自罗斯福总统以来美国商业界影响最为深远的改革法案 ”。
然而，令人失望的是，近年来财务造假事件仍屡禁不止。上个月，日本金融监管部门宣布将对安永会计师事务所的一家关联公司处以1740万美元的罚款，因该公司未能审计出东芝存在的问题；2023年，毕马威（KPMG）被指控在审计迪拜私募公司Abraaj Group破产问题上“未能保持独立性”；2023年德勤则因对华融公司提供审计服务期间，存在严重审计缺陷而被罚两亿人民币。具有百年历史，遍及世界各地业务的“四大”丑闻频发，在国际新闻界和学术界引起了广泛的讨论。
无独有偶，在大洋彼岸，近年来随着A股成为了全球最重要的资本市场之一，监管机构不断加强对于上市公司以及相关专业机构的监管，一批国内的顶尖会所也纷纷“爆雷”。根据证监会官方网站的“行政处罚”栏目披露的信息，2017年至今，至少有15家会计师事务所因涉及上市公司财务造假而被没收业务收入并处以罚款，这些事务所均为本土所。其中，不乏瑞华，立信，大华这些国内顶尖的大所，而曾经的"内资第一所"瑞华会计所更是因为频繁被罚而濒临倒闭。
财务报告审计作为公司治理中的重要制度，涉及公司股东、会计师、管理层之间复杂关系的规范。多年以来，政府一直致力于通过相关法规督促企业完善内部治理、加强外部中介机构的勤勉责任等方式实现“审计独立性”，然而在实际操作中会计师所面临的职业环境却是异常复杂的。
尤其是在股权高度集中的市场，在巨大利益的引诱下，很多企业的实控人不惜铤而走险，虚构收入维持高速增长的假象推高公司的估值，并通过增发和股权质押获取控制权私利。事实证明，越是在高速发展的金融资本市场，由企业实控人发起财务欺诈事件发生的风险越高。
厦门大学教授黄世忠和叶钦华博士所著的《第三方配合财务造假群体特征与审计责任认定分析》一文指出，通过查阅中国证监会2019-2023年对涉及收入的84家A股上市公司发布的行政处罚公告，他们发现通过第三方配合上市公司实施收入造假的比例预计超过三分之二。这个数据是十分惊人的，在庞大的“合谋下”，审计师不仅要具有专业的财务审计能力，还要具备“经济侦查”的能力，这对于第三方审计机构而言无疑是巨大的挑战。
在理想的情况下，上市公司通过权力的分隔，由审计委员会负责外部审计机构聘任或者解聘，并将结果提交董事会审议，由股东大会决定。然而，在实际的操作过程中，不完善的公司治理结构导致 “一言堂”的情况比比皆是；内部财务风险隔离不清晰，审计委员会形同虚设；与此同时，专业机构与上市公司也可能会通过隐蔽的方式形成“利益共同体”：例如“旋转门”任职，在公司其他业务部门获取订单等，这也在一定的程度上影响了审计的独立性。
可以这样说，审计可能是唯一一个收了客户的钱，还要把“真相”（哪怕是不利于客户的事实情况）说出来的职业。要保障审计的独立性，首先，要从制度设计上解决审计师的选聘权配置问题，切实切断审计师对于企业管理层的经济依赖性。此外，还要通过更加严格的机制对企业的财务造假的源头进行打击，例如进一步加大追究造假主体控股股东、高管的民事赔偿和刑事责任的力度，放宽投资者集体诉讼制度等，与此同时，也要适度放宽诸如对于做空个股的限制，通过市场化机制加强第三方的监督。
审计行业从业人员的局限性
随着技术的发展，公司经营范围的不断扩大，审计的广度和深度也在不断提升，这对于全球的审计行业都提出了新的挑战。由于全面审计在费用和技术上都难以办到，大部分的会计师事务所会采取的抽样的方法进行审计，年报审计的时间限制，加之一线的核数师往往是资历较浅的新手，无法保障审计质量。
在恒大这个案例上，一位业内人士表示，恒大的财务造假可能是通过很多金融产品加以包装。一线人员没有经验或者权限去发现问题；也有可能是发现了问题后由于摊子大流程多，而在某个环节出现了信息遗漏。
人力和成本的限制，也是非常重要的因素。监管的要求越来越高，公司的业务越来越大，市场却越来越卷，公司只能压缩审计周期，审计质量也大打折扣。目前审计行业没有一个规范、固定的定价标准，不同规模的审计机构收费标准不一样，这也让“降本增效”成为了行业的主流。
“实际上，像地产这种项目，范围广，时间紧，没有几个所能够有能力接，而且其实利润也没有想象的那么高；即便是普华这种大所，很多一线人员在做审计的时候也可能是局限于时间和成本，就在原有的底稿上进行简单的修订，因而很难发现问题。”该人士表示。
作为独立审计师与被审计主体在数据信息获取的不对等地位也为企业财务造假提供了巨大的空间。该人士表示，以银行询证函为例，直到近几年审计师才有资格调取相关资料，而更多的信息例如银行流水，供应商发票等都是由企业本身提供的。
中南财经政法大学会计学院副教授陈波曾发表一篇题为《保持审计独立性为何这么难？》的文章，他表示要保障审计的独立性，除了机制的保障，还需要改善会计师事务所的生存和发展环境，改变审计市场上供求关系失衡的格局。此外，会计师事务所应该提高独立性事项的管理水平和能力，克服信息不对称因素给审计独立性造成的不利影响。
一位A股上市公司的审计师表示，按照审计行业的操作方式，实际上恒大在2021年，2022年两年年报推迟发布已经意味着普华永道在获取资料方面遇到了问题，从而无法出具年报。“这往往意味着审计公司已经发现问题了，正在等待公司提交详细的资料并评价其严重性。”
在夹缝中生存
而普华永道事件的特殊性还在于金融市场也已经成为了中美博弈的重要渠道。2020年，美国通过《外国公司问责法》，要求在美国市场上市的中概股公司必须由受认可的审计机构进行审计并规定PCAOB可以抽查上市公司的审计底稿，导致中概股暴跌。
中国美国商会最新调研显示，近三分之一的受访企业认为中美经济关系的不确定性是他们减少2024年投资计划的主要原因，特别是在科技和研发领域。 中国美国商会主席谭森则表示：“尽管近年来双边贸易有所扩大，但美国和中国之间的不信任感仍然很高，关系紧张，对准确信息的需求从未如此强烈。”
复杂地缘政治的形势和网络民粹主义的流行让政府在处理涉及跨国企业的问题时再三斟酌。广阔的市场让跨国企业无法忽视中国，但他们不知道自己能承受多大的地缘政治风险。
可以想见的是作为中国企业出海助手的“四大”们在未来中美金融市场的发展中仍然需要继续“在夹缝中生存”，正如之前德勤在华融案中被罚获得了广泛西方媒体报道一样，对于普华永道的惩罚或许也将成为两国金融博弈的一部分，显示着中国对于金融市场改革的决心与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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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者，热烈空雨伴芬芳泥土；绿绿生命缠锐意骄阳。
回望，回望，一马平川红酒飘散断归途。
■ 或者，灰蒙蒙空气重回道指一万四千点。滚动时光，照进现实，流逝过往，回归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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