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根廷米莱总统改革的第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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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子衡：面对全球新自由主义者修正主义大潮，来自经济已基本破产的阿根廷的米莱总统，奏响了新自由主义的全球最强音，成为最醒目的逆行者或孤勇者。

周子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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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根廷是拉丁美洲第三大经济体，几十年来一直在经济危机中徘徊，受到巨额债务、普遍贫困，以及三位数通胀的困扰。在2023年全国大选中，哈维尔•米莱领导的极右翼政党联盟La Libertad Avanza (LLA) 赢得了28%的选票，从而赢得了下议院27%。上任之初，新政府就将比索贬值了50%以上，削减了燃料和运输的政府补贴，将部委数量削减了一半，并废除了数百项法规。很快，阿根廷迎来了该国12年来首次月度预算盈余，外汇储备也开始不断增长。然而，就此宣称经济初步复苏显然为时尚早。相反，自去年阿根廷通货膨胀率高达211%以来，其年通货膨胀率超过250%，并未有缓解迹象，甚或按某些标准衡量已沦为全球最高的通胀水平；与此同时，在该国4600万人口中，超过40%处于贫困线之下。应当说，米莱上任以来的急进改革进程已然波峰涌过，而阿根廷经济实已再陷危机之中。

今年2月，尽管与反对派进行了艰苦的谈判，米莱政府将拟议的改革数量减少了近一半，但议员们拒绝其综合改革法案。在对地方长官的更为安抚的讲话中，米莱呼吁制定一项10点“社会契约”，彻底改革联邦政府和各省之间分配税收资金的框架。然而，米莱政府与地方政府间的关系仍趋紧张。这些都表明，米莱的休克疗法并未立竿见影，些许经济气色为更大、更为暗淡的经济阴影所吞噬，另一方面，应获取的必要政治妥协并未实现。

与此同时，阿根廷的社会动荡开始加剧。

阿根廷拥有强大的工会组织，在1300万注册工人中，有40%加入了工会。此外，800万工人所属的非正规部门也有相应组织，且其以工人大规模封锁道路的抗争方式而闻名。阿工会领导层惯以谈判妥协而非斗争达成目标，然而，当前情势之下，工会下层压力强大，阿根廷爆发了总罢工。米莱政府指责总罢工为黑手党组织的，当局渴望限制示威抗议，乃至罢工的权利。

米莱希望通过一部“综合法案”，当中包含多达1000项法律法规的修正案，甚如赋予其无须经议会允许即可作出决定的权力。这就表明，米莱改革很快就穷尽了阿根廷现有政治法律格局的极限，然而，经济转机并未发生，政治对立加剧了，社会动荡恶化了。

米莱改革首程改没有通过经济实绩赢得更多更广泛的政治支持，相反，却使政治反对势力更为坚决，社会情势更为紧绷。坦言之，米莱改革的第一程已不得不就此告一段落。3月1日，米莱在议会发表的国情咨文演讲中表示，他将“继续推进”一系列全面的经济改革，旨在使该国摆脱数十年来的功能失调和衰退。这就表明，米莱不得不开启其第二程的改革。

米莱改革次程虽仍延续其经济改革的旗号，但矛头已转向政治。米莱称：“无论有没有政党领袖的支持，以及行政部门的所拥有的法律资源，我们都将永远改变这个国家。”他针锋相对地指出“如果你寻找冲突，就会发生冲突。”米莱在政治上发出挑战，他宣称，“不要放弃你的自由。为你的自由而战，因为如果你不战斗，你就会陷入痛苦。”

毫无疑问，米莱向阿根廷议会发出了挑战，他承诺无论是否得到议会的支持，都将继续推进其激进的经济自由化议程。这就表明，米莱的第二程改革已从“拼经济”转向了“拼政治”。米莱同时说，“我请求耐心和信任。我们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看到经济重组和我们正在实施的改革的成果。”米莱在综合法案中“公共紧急状态”的名义下，意图绕过议会而完全掌控行政权力，以便从主要行业的私有化到取消劳工保护等重大政策改革上着手重组阿根廷经济。

这就表明，在其第二程改革中，若无充分的政治权力，米莱不足以全面而彻底地推行其经济改革。具体来说，米莱提议将采用美国的立法者选举制度，即赢家通吃的制度，取代比例代表制。这将意味着根本改变阿根廷选举制度，并使其政治格局发生倾覆，使发对米莱改革的政治势力被削弱，而强化LLA的权力。

与世界上大多数民主国家一样，阿根廷通过比例选举制度选举立法者，政党在立法机构中的席位份额大致反映了其选票份额。只有包括美国在内的少数主要民主国家采用赢家通吃，这是比例代表制的主要替代方案。在匈牙利、萨尔瓦多、委内瑞拉都发生了以赢家通吃的美式选举制度替代或部分替代了比例选举制，从而改变了各自政治势力格局。根本上说，此一选举制度的改变是政党分配政治权力，且脱离了实际民众的政治支持率。事实上，美国两党政治中赢家通吃的选举制度已为其埋下了无休止纷争的祸根，在小布什、希拉里、特朗普等历次总统选举中都对美民主体制造成不同程度的裂化冲击。由于大多数民主世界都倾向于比例代表制相左，阿根廷政局若循此方向逆转，不免被视为重大政治倒退。

目前，阿根廷仍属多党政治博弈，而仍作为少数派的LLA无力发展成为多数派，米莱的个人魅力根本无助其力挽狂澜般建立有助于LLA的政治联合，相反，他掀起了左翼政治势力的反对狂潮，阿根廷政局日趋尖锐的左右对立乃至撕裂，迫使米莱发出不退缩斗争的誓言，并公开谋求全面而根本地改变阿根廷的既有选举制度。

从国际上看，面对全球新自由主义者修正主义大潮，来自经济已基本破产的阿根廷的米莱总统，奏响了新自由主义的全球最强音，成为最醒目的逆行者或孤勇者。米莱访美时宣称，“阿根廷已决定回到西方一边，回到进步一边，回到民主，最重要的是自由。”不错，在有着强大左翼政治根基的拉美全面推行彻底的自由主义经济政策，无疑需要极大的勇气与道德感召力，更需要极为现实的政策灵活性。历史地看，上一次新自由主义的拉美实践源自半个世纪之前军事独裁者皮诺切特与芝加哥男孩间合作，本轮则是自称为“无政府主义者”米莱所主导，新自由主义的拉美实践其魔幻现实主义色彩可谓是挥之不去。

无论如何，米莱改革的第二程似已起步，于阿根廷当下紧绷的社会情势而言，其改革所须的经济上的耐心与政治上的信任，正在变得越来越奢侈，而米莱第二程改革的步伐亦不免越来越沉重……

注：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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