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密接转运安徽芜湖侧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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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胜舟：很多事牵涉民众利益、情感和欲望，没有如此简单。黑是黑、白是白太理想化，不是真实的生活和人性，往往需要折中妥协，法理情兼顾。

叶胜舟

自2020年1月起，中国抗疫28个月，上海曾经一直是“优等生”。谁也没想到2022年3月破防，Omicron毒株在社区广泛传播，3月1日至5月3日累计报告阳性感染者近60万例。谁也没想到自3月28日封城，不少的社区从3月中旬就封区，元气大伤，乱象频现，“精准防控”摇身一变为“精准外溢”。

3月1日至今，我的小区报告3例阳性，很巧合都与医生相关，支撑到现在实属不易。共门共路的相邻老旧小区彻底沦陷，由于厨卫共用、通风条件差、人均居住面积小、有些居民不自律、早期阳性未及时转运等因素叠加，近半居民已经阳性。成为全区拔点攻坚的重点小区之一，区委书记前来蹲点，中央指导组现场督查。

4月1日，我解除居家监测、健康管理之后第二天做抗疫志愿者，相邻老旧小区18号楼、19号楼已报告阳性。穿大白在17号楼守了一天，曾经三次挨家挨户敲门，亲眼观察了每家的居住条件，观察了不少居民自律性欠缺，“足不出户”实现不了，存在散步、遛狗、闲聊、玩耍、聚集、取快递、小卖部购物、室外随地吐痰和抽烟等行为。

上海封城后，不少人简单地跟风呼吁“居家隔离”，很天真很不接地气。只要实地感受一下，就可以迅速地得出结论，老旧小区“居家隔离”的硬件根本不具备。一栋楼出现一个阳性，如果不及时转运，不仅同住人、这栋楼所有人肯定是密接，而且阳性的概率高。4月27日，我获悉相邻老旧小区的一栋楼除了一个阴性，其他居民已全阳。

转运

阳性太多、密接太多，带来两难：如不及时转运本楼、本小区的居民风险很大，如转运没有合适的地方安置。为了实现“应隔尽隔”，每天将大量密接转运到江浙皖三省，是上海4月实行的抗疫新措施。

4月26日，居委告知，区里有“大动作”，转阴不转阳，将阴性密接人员转运到长三角，具体地点、停留多长时间未知，通知居民有个心理准备。次日，居委又告知，我所在的小区被疾控列入密接名单。

密切接触者是与阳性感染者有过近距离接触的人员，Omicron毒株的传播力强、隐匿性强，被感染的风险大。按照疫情防控规定，通常对密接采取“14天集中隔离+7天居家隔离”的管控措施。

我一听这是好事，如转运到长三角肯定比上海更安全，隔离条件肯定比早已资源挤兑的上海更好。第一反应是咨询老人婴儿家庭如何转运，居委答复，年龄过大或过小兄弟省都不接受。

本小区两栋楼，其中一栋清空全部转运，一栋尊重居民意愿多数未转运。4月27日下午，小区做了全员核酸检测，只有阴性才能转运。由于本小区的疫情明显低于相邻老旧小区，为减少转运环节的感染风险，我请求转运时单独一车、每人发放一套防护服，居委确认顾虑合理，答应向上建议。

4月28日约8:30，紧急通知上午10点前上传转运人员的身份证照片和核酸阴性截屏。下午约2:30突然来电，大巴车已到小区外面，马上出来领防护服出发。这是抗疫，很多工作衔接很难精细流畅。

我在领防护服时，发现自己的名字放在第一个，用黑体标明，起一个队长的作用。但事先无人告诉我转运名单和队长职责、老旧小区也有人上车，显然带队不限于本小区的居民，而是这辆大巴所有人。

4月全职做社区防疫工作的志愿者，每天事情、微信、电话很多，很多旧事没有时间扎实跟进，又有新事不断冒出需要处置，频繁配合组织全员核酸检测就占用相当一部分精力。例如，这次转运直到上大巴，我也不清楚去长三角哪个地点、停留多长时间？

原以为最快4月28日晚才能转运，实际约16时就出发，半路上雨越下越大，20:30左右抵达安徽芜湖。将一个楼盘的一居室临时改建为隔离点，两个单元高层，约300个房间、300张床位。

上海转运出去的密接越来越多，长三角的接待能力有限，不可能把中心城区的酒店拿来安排。这完全能够理解和接受，万一破防当地百姓和经济很苦，只能征用郊区酒店，很快满额就临时改建隔离点。

当地工作人员都穿上防护服，先对大巴外表消毒，冒雨告知车上的人排好队，发放微信大群二维码和房号，每6个人一批上电梯进房间。我们同行的人有母女、夫妻等，询问工作人员可否安排一个房间，方便相互照顾，也节约房源，明确不同意，都是一人一间隔离。有的居民身体不好，曾提出想住朝南的房间，也没有挑选的余地了。

一进隔离房间，桌上有芜湖市文化和旅游局、隔离点的两封慰问信，倍感温暖。隔离点的信末留有负责人钱院长的手机号，冒昧去电，自我介绍是刚到一车的领队，已经晚上9点大伙都没吃饭，能否提供盒饭？院长答复，盒饭冷了，马上会提供方便面、八宝粥等零食。

掉链

居委转运安徽第一车安排40人，有2人未上车，实际转运38人。后面一车38人原计划也转运安徽，其中有本小区的2个志愿者，偏偏掉链子。没有按照街道和居委的说法转运到长三角，而是直接拉到上海远郊的方舱。

芜湖隔离点工作人员高效，进房间后很快送来方便面等食品，不过我没有心思泡。第二车有一批从抗疫前线撤下来的医务人员，他们短期休整后很快又要上抗疫前线，而远郊密接方舱与上百例阳性方舱仅相距几十米，风险比小区高得多。

马上和街道工作人员联系，她和居委主要负责人获悉第二车送到远郊方舱也很意外，感觉对不起大家，后面的密接转运工作不好做了。据她介绍，和居委的说法一致，密接转运名额要抢，最好的是出省，其次是到这个远郊方舱，最差是到某近郊方舱。

4月28日上午，她让大家10点前报身份证照片和核酸阴性截屏，等不及所有人报齐后再上报区里。建了转运微信工作群（我在群中），每个转运人员的两张照片不断发上来，边收照片、边做表格，凑满一张表40人，赶快甩到区里抢出省名额。下午她忙着组织全员核酸检测，以为第二车也会到安徽，没有再跟进了。

实际上，每天出省的名额有限，不止一个街道在抢，而是全区所有街道都抢。动作快的街道能抢到第一车出省，第二车转运人员表格凑齐时，当天出省的名额已被抢空，就会有多个街道的密接转运到郊区方舱。

这也能解释，居委原先答应本小区风险小的居民全部放一车，实际第一车与相邻老旧小区居民混在一起。因为抢出省名额时，没有按小区报名的表格顺序，而是按4月28日上午谁先上传身份证、核酸阴性截屏两张图片的顺序组团，前40人凑成第一车。

我上车后才获取转运人员电子表格，每人的姓名、身份证号准确，但近半的人手机都写成同一个固定电话，住址都是一样，显然是因为时间太仓促，尽快上传到区里，来不及核对，就填同一个电话、住址。

街道没有故意欺骗居委，居委没有故意欺骗志愿者，志愿者没有故意欺骗居民。但第二车居民没有送到长三角是事实，居民存在误会也是事实，难免吐槽和责骂。

4月29日上午，一位街道负责人与我电话沟通时，谈及第二车送到远郊方舱和基层抗疫工作的难处，坦率地说：“现在居委、街道的点长、志愿者被误会，在一些居民眼中，你们脸上写着两个字‘骗子’。”

这就是上海疫情失控后每天都存在的乱象。很多人很努力，也很吃力，很多资源被挤兑，虽然没有人故意隐瞒或故意欺骗，但出乎意料的事总是接二连三。计划经常赶不上变化，有口难辩，还要继续抗疫，也没有时间精力反复解释。

将密接转运出去，是为了居民更安全，没想到与阳性方舱相邻，还不如不转运。4月29日一天，有大量电话、微信、短信，与街道、居委、医院、当事人等协商沟通，当晚第二车人员终于得到比较妥善的安置，心里石头落了地。

同舟

4月28日晚，抵达芜湖第一车的居民一进房间，我就发起建微信群。有个组织，更有安全感，万一有事情相互照应。而且也担心，老旧小区疫情严峻，出来的居民虽然核酸阴性，万一还在潜伏期，在芜湖查出核酸异常，需要及时联络安抚。

同车的医务人员很快都入芜湖的临时微信群，老旧小区的人没有一个认识，转运电子表格中没有手机号，都是同一个固定电话号码。4月28日晚询问街道和居委这些人的手机号，人人都繁忙，来不及回应，好在29日还是想办法一一找齐了。其中来到芜湖的3人，居委工作人员不知道他们上车，希望我收集姓名、身份证号、手机号、地址再发回，把转运表格补充完善。

建了临时微信群还是有用。有些话不便在所有上海密接人员大群中说；有的居民父亲年纪大了不识字，从来不用微信，需要儿子经常电话提醒；每次送饭，芜湖志愿者不一定每次都喊，居民可能睡觉或者做其他事，偶尔也有个别人漏掉盒饭，需要在临时群中提醒；何时走、如何走之类的共性问题，在群中一并回答，比一个个回答更高效；等等。

建群后更清楚，同一车人有父子、母女、夫妻、男女朋友。隔离点有规定，一人一间，相互不串门。防疫规定要遵守，但人情也要兼顾。我不会在群中鼓励串门，但夫妻、母女、父子、男女朋友偶尔串门也不禁止，如果其中一个核酸异常，作为同住人很容易中招，一起去方舱相互有个照应也好。

很多事情牵涉民众的利益、情感和欲望，没有如此简单。一是一、二是二、黑是黑、白是白太理想化了，不是真实的生活和人性，往往需要折中妥协，法理情兼顾。

还有一个哭笑不得的花絮。如今的网络技术，手机就是一个动态监视器，无论是移动、联通、电信的手机，都要和基站交换信号。上海出来的人，兄弟省份如临“大敌”，视为全域高风险，沿路通过手机查行踪，从技术而言一点不难。

4月28日转运，第二天浙江湖州疾控部门来电13个，由于正在处置第二车转运远郊方舱事宜，电话频繁进出，其中8个未接。不同的人，问的是同样内容，最后我实在忍无可忍，告诉来电的同志，你们工作很认真也很辛苦，大家时间都很宝贵，我们这车是点对点转运，你们一次流调即可，怎么需要反复来电核实同样的问题？4月30日，又接到安徽芜湖疾控部门的2个流调电话，确认身份和位置。

芜湖的医务人员和志愿者给予我们无微不至的关怀照顾，上海密接人员宾至如归。全国支持上海抗疫，江浙皖三省尤其力挺，数万医务人员冒着风险逆行去上海，每天大量密接转运到长三角，当地政府和人民冒着风险接纳和服务，我们心存感激。

每天每人伙食应该是100元一天，中晚餐不重复，早餐四天后才重复。先来的密接人员在大群中半开玩笑，网上找到芜湖的名小吃锅贴，早餐可否安排？没想到隔离点工作人员迅速落实，两天后早餐真安排了，其中每人10个锅贴。4月的上海，找食物艰难，对比之下，我们非常温暖和知足。

矛盾

芜湖隔离期间也有小小的不愉快。2单元的隔离居民下楼散步，工作人员在微信大群中多次提醒，容易交叉感染，甚至说了重话：楼下有公安，不听劝告要承担法律责任。后来干脆一楼上锁，不能顺便出门了。

能够体谅其中的压力，现在上海出来的任何人风险都不低，我们又是密接。万一核酸阳性，在隔离点小区到处溜达，当地工作人员和其他居民不可能每时每刻都穿防护服，一破防就苦了。

4月30日中午送饭出现一个小磨擦，一位大叔把大白小姑娘气哭了。送饭时，大叔听到外面动静就开门取饭，志愿者提醒他先关门，等把饭放在每人门口，她们走后再开门取饭。大叔以为志愿者在消毒，坚持不关门、先取饭，认为不能把隔离人员当犯人看待。

隔离点的志愿者好几个是00后小姑娘，尽管家人不愿意她们过来，但还是冒着风险瞒着家人冲到抗疫一线，为一批批上海密接服务，非常勇敢，非常了不起！

大叔可能说了几句重话，而且志愿者进电梯仍没有停，小姑娘们委屈，心拔凉拔凉的。其他工作人员抱不平，认为密接人员这样做，真的让人家伤心、寒心。隔离点负责人知道后也生气了，坚持上门要个说法，在大群中表态：“不把事情说清楚，拒绝给他服务。”

我一看大群中点名的房号，推测大叔极可能就是自己这车的。很快和大叔的儿子联系上，建议工作人员如上门询问，咱们好好沟通；等大白走回拿饭，相互减少接触，自己、大白都安全。

小伙子告诉我，封控一个多月，父亲心情不好，性子也比较直；父亲很想早点解封回老家春耕，庄稼人靠这季吃饭；已经和父亲说明了，等大白走了再出来拿饭。

和大叔儿子沟通好，然后拉入大群。小伙子很明事理，向芜湖工作人员感谢和解释，并说明父子都是安徽人，代他父亲道歉。工作人员接受了道歉，小纠纷很快化解了。

我在大群中随后也向隔离点所有工作人员表示感谢。通报已在同车微信小群中倡议：

1.有什么事好好沟通，尽量少麻烦芜湖；2.未经允许，不能擅自下楼如散步，楼下有公安；3.有事在大群中问工作人员，没入群的，请儿女提醒父母并转告父母需求；4.我们是密接，除了核酸检测，尽量减少与工作人员接触，建议三餐等大白走后再开门取。

阳性

抵达芜湖后，同车人员4月28日、4月30日、5月3日做了三次核酸。4月30日约22点，同行的一位医生转告，我们这车2人核酸阳性，而且说了具体的楼层、房号和姓名，是我的小区，不是风险更高的老旧小区。

我一听头痛不已，马上与这位医生切磋分析：不清楚是否在上海的小区就有异常，如有那么整个小区就很危险；如果一车其他人都正常，就不存在老旧小区的居民传染过来；如果2人阳性，大巴车上存在交叉感染风险，我看到多人没戴防护服头套，所有人都没戴手套，医生说他拿下面屏，我说N95口罩系绳掉下也伸手挂回耳朵；需要进一步核实，不能马上报告上海方面，否则今晚多人失眠。

同行医生从隔离点医务工作人员获得进一步消息，“都是2单元的”、“1单元没事”。我也向钱院长电话核实了，目前1单元的人都没事。谢天谢地，一车人仅限于医生和我两人虚惊一场，没有惊动其他人，也没有惊动上海的疾控、街道、居委、物业。

4月以来，上海每日报告的新增阳性，就能直观感受到疫情的严峻程度。相邻老旧小区疫情是典型的实证案例，4月27日凌晨先抵达隔离点的“难友”所在公寓疫情，也是典型的实证案例。

据其中一位兄弟在微信大群中介绍，他们来自永兴路某公寓，400多个人，卫生间洗澡间共用，“有300人感染新冠，一开始阳性十几天都不会被拉走，到最后就我们这100多人来到这里，也有47个（阳性）拉走了。”他和同楼的人自嘲回去是“毒窝”，“挺住不能团灭”。

我们这车4月30日晚虚惊一场，他们这车没有这么幸运。5月1日上午第三次核酸，又查出4人阳性，当晚转运到芜湖方舱。

5月1日上午，同车的一位大姐告诉我昨晚胆囊炎发作，希望买两种药各1盒，牵线联系隔离点医生，很快送来两盒药。同日，与街道、居委联系，获悉4月28日晚第二车送达的远郊方舱已经满了，现在转运密接是去硬件更差的集装箱，工作难度更大，有的密接要强制执行。

5月2日，比我们早一天抵达的“难友”，解除隔离后先返沪。上海疫情还在高位阶段拔点攻坚，原来的密接“14+7”防疫规定很难严格执行，现在似乎放宽到“5+5”了。

芜湖工作人员事先通知，已使用的生活用品，能带走尽量带走，留在这也是销毁。先返沪的很自觉，离开时打扫了卫生。工作人员在大群中说：“好多人都把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好感动啊。”密接人员纷纷致谢芜湖，芜湖工作人员纷纷鼓励，患难见真情。

5月2日晚拉回上海的这批人，转到新的隔离点继续隔离，很快在大群中发布了动态：7天不能洗澡；三人一间；折叠床；公共厕所；饮水不方便，还好芜湖带回去几瓶矿泉水；一天两餐、一个盒饭自费25元；被子枕头别人用过，拍了照片发到群中，“上面还有毛发”、 “狗看了都摇头”。

两个半月没有理发，头发长了不舒服，在芜湖没有求助。能自己克服的困难就别开口，已经给兄弟省添了不少麻烦。

返沪

每天都有新鲜出炉的头痛事，每天都存在很多未知和变数，我和同车的伙伴只能随机应变，走一步看一步。5月3日下午、4日上午，我们这车陆续接到《解除医学观察通知书》，上面印有已安排的大巴车号。据微信群中统计，31人在一车，另有7人在另一车，其中夫妻、同事都拆散成两车了。

由于有5月2日晚回上海再送隔离点的前车之鉴，本车的一些居民的确担忧。群中问了一圈，都愿意回家，很快将居民的愿望转告街道。很不巧，前几天刚熟悉的隔离点工作人员，5月3日下午都换防撤离了。请求将另一车的7人与31人的大巴同车返沪，未获同意。

5月4日14:10，工作人员逐层通知穿防护服、下楼上车。事先提醒了伙伴们出发前打扫干净房间，减轻工作人员的劳动量；回家后当晚做一次抗原检测，自己放心、社区放心；提供了我的手机号，万一落单有困难随时联系。

我与大巴工作人员交流，获悉两辆大巴都是上午从上海专程过来，一辆车安排31人是好心，天气热让大家坐得更舒服些；必须按名单转运，每辆车的人不能多不能少；第一辆大巴31人全是我们一个街道居民，另一辆大巴有三个街道居民；两辆大巴组成车队，一起抵达，坐哪辆无所谓，和来时一样，也有警车开道。马上把这些重要信息在微信群中转告落单的7人，减轻他们的顾虑，并委托其中2个小伙子关照他们的父亲和其他三位大姐。

在芜湖隔离期间三次核酸都是阴性，大家心情比来时更放松，接我们回家的工作人员也更放松。上车后观察，司机、工作人员的防护服头套没戴，他俩的座位不再与其他座位隔离封闭；多个同行伙伴解下防护服头套和面屏，甚至个别人N95口罩也不戴了。

一上车与街道再次确认，我们这车人返沪都回家，不会送到隔离点继续隔离。一位医生租房到期求助，疫情期间自行联系住处有困难，联系了街道工作人员，可以安排当晚转运，两人一间、免费盒饭，目前洗澡困难，淋浴设施还没安装。医生马上答复愿意去。

疫情期间，没有任何事情一帆风顺。抵达上海后，两辆大巴都停在一个公交车站，通知下车，离我们的小区至少2.5公里。平时不是问题，38人自行打车回家或家人来接即可，但现在上海打车真不容易，封控区家人也出不来，即使勉强找到一辆的士，费用不止翻一番。

与司机大哥友好沟通，一口拒绝，就在指定地方统一下车，直言：“今天已经出车十几个小时了”，“你们别只顾自己，也要体谅我的辛苦。”马上电话街道，反馈的信息是转运返沪车辆由区里统一安排，都在这个地点下车，然后每人自行回家，街道以前协商送到小区，都没什么用。

司机大哥很辛苦要体谅，一车伙伴们拖着大包小包行李，其中有老人、也有身体不舒服，步行2.5公里很麻烦也要体谅。难题留给我这个领队处理。

继续和司机大哥友好沟通，不久动了恻隐之心，愿意把我们送到小区附近。大喜，马上通知另一辆大巴下来的7位伙伴，赶快上到我们这辆大巴，导航五六分钟后顺利下车。伙伴们纷纷感谢司机大哥援手，我最后下车，微信转账200元，略表谢意。

上海这波疫情很难很苦很乱。我们多次接受陌生人的温暖和善意，也多次向陌生人表达我们的温暖和善意。送人玫瑰，手留余香。每天有很多趟接送上海密接的转运大巴，同样的辛苦在很多司机中存在，同样的不便在很多乘客中存在，但愿相互继续保持着这份温暖和善意。

20:29，在小区门口消毒后刚进来，接到同行一个医生电话和微信，可能也是租房到期，声称他和另一同事“没有地方去，需要居委会安排下住的地方”。我一听又头痛，感慨回应：“兄弟，下午我在车上联系你的一位同事转运，为什么你们两人没有一起提出啊，现在是疫情，临时找地方住，不是想找就能找。”

赶快和街道工作人员联系。很幸运，当天老旧小区的转运名单即将截止，还可以加人。不过抵达后要等一等，其他人房号已安排好，临时加的人房号待安排。

随即把这好消息转告医生，建议三人相互照应，老旧小区居民年纪大的不少，在隔离点有什么病痛，请医生发挥专业特长也多照应。医生一口答应。每次街道工作人员都急人所急、热心相助，当晚23:27告诉我：“三个医生应该都到了。”

（注：作者为上海社区抗疫志愿者。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责编邮箱service@or123.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