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怎么挽救自家的“学渣”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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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海娜:“学渣”有各种各样的情况，有的真的会辍学。有的辗转于医院的“学习困难门诊”和心理咨询室之间，还是不能挽救。那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

徐海娜

■先声明一下，这里用的所谓“学渣”一词是指大家对自家学习不好的孩子的一种谦称、揶揄或者自嘲，父母有时可以用这个词来指自家孩子，但不能用这个词来说别人家的孩子。有些词语是不是贬义和带有歧视性，主要看身份和语境。“学渣”有各种各样的情况，有的真的会辍学。有的辗转于医院的“学习困难门诊”和心理咨询室之间，还是不能挽救。那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我们到底该如何挽救所谓“学渣”呢？

前不久，我在网上看到一个加拿大陪读妈妈写的陪读经历，她说自己的女儿是个“资深差生”，后来虽然带到了加拿大，遇到的都是宽容和温柔的老师，但依旧是个“学渣”，甚至常常不想上学，但后来，孩子还是发生了改变，开始一改往日情形，奋起努力了！她说这都归功于“宽师”（她用于指与“严师”相对而言的那种以鼓励赞美为主的老师）。但是从她洋洋洒洒的叙述中，我发现孩子发生转变的根本原因，或者说那个转折点并不在于此，因为即使是到了一个宽松的教学环境中许多年，她的女儿依然无法改变，甚至老师带着甜甜圈上门家访也改观不大。那么，那个转折点在哪里呢？

那个万字长文要看到最后才知道，一切起源于这位陪读妈妈的邻居给她介绍了一个退休的心理医生。那位心理医生了解完她女儿的情况后，还到她女儿的学校去见学校老师和相关人员，包括补习老师，调查和收集意见。收集完资料后，这位退休医生又给正在执业的心理医生写了信，让这个孩子接受了测评，最后得出结论：“这个孩子真的有注意力缺陷症”。然后医生就开出诊断证明，以及处方了相应的药物。学校也据此调整了对这个孩子的教学和考试。心理医生对这个妈妈说：“注意力涣散的孩子，就是没法遵守时间。她会反复催促自己，想要推动自己，但无能为力。她像是睡在一个深深的洞里，没法爬出来。催她，吼她，憎恨她，惩罚她，都没法改变这个事实。只有支持她，鼓励她，她才能爬出来。”

这时候，这个妈妈也意识到其实自己也有很多和女儿相同的症状。经过咨询后，她说，两代差生，两个仇人，终于和解了。女儿吃了药之后，也这样说：“原来他们普通人是这样的啊，听，就能一直听下去，听了就能懂，懂了就能做。……我们两个以前好苦啊！”心理咨询加上药物治疗，还有学校的配合以及“宽师”们的努力，一个资深学渣就这样“重启”了，信心回来了，学习动力回来了，成绩也开始好起来。当然，这虽然是一个关键的转折点，环境因素还是不可忽视的，包括她妈妈的努力，很多因素交织在一起最终促成了这样巨大的改变。

学习困难其实有各种各样的原因，其中“注意力缺陷过度活跃障碍”，英语名称是 attention deficit hyperactivity disorder/attention deficit disorder（缩写为ADHD/ADD）就是其中最常见的一种，在人群中的发生率一般为5%-12%。人们常常疑惑这是“多动症”吗？其实多动只是这个问题的一个方面。他们主要的问题是大脑前额叶功能缺陷，大脑执行功能和反应抑制出现困难，表现为多动、冲动、注意力不集中等，影响到了一个人对自己和对他人负责任的能力。其中三分之二的成因是来自基因的遗传和变异，其余来自脑受损和感染。

ADHD/ADD 有三种表现，一种是过度活跃，也就是俗称的“多动”；一种是注意力缺陷；还有一种是混合型，混合型的其实占比最多，就是说既有过度活跃的症状，也有注意力缺陷的症状。我过去在香港学习特殊教育的时候，老师就告诉我们说，一半以上的ADHD/ADD的孩子都因为没有受到合适他们的教育而产生严重的对抗行为问题，15%-25%会因为行为问题辍学。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至少有60%的ADHD/ADD没有接受诊断和有效治疗，这让他们的学习生活举步维艰。但是经过合适治疗，包括认知行为治疗和药物治疗，以及学校的配合、老师的教学方式调整等，绝大多数儿童都能顺利完成学业。在新加坡政府开立的儿童精神诊所CGC的药房门口的招贴也写着，80%的ADHD/ADD的儿童，经过治疗后会有显著改善。

患有ADHD/ADD的孩子常常表现的难以专注、过度活跃、莽撞冲动、做事不考虑后果等等；在涉及时间的行为管理上存在缺陷，也会表现出情绪调节困难等问题。例如启动一件事很困难，要花很久时间才能让自己开始写作业。只要涉及时间管理的事情，他们几乎都不擅长，难以按时完成任务，需要有人帮助他们，用合适的可视化的策略去帮助他们管理和时间有关的事务。他们还需要有人来帮助他们“出声”思考，把完成一件事需要的信息、计划、结果都说出来，来锻炼他们的大脑执行功能。

同时，这样的孩子往往内心敏感，比一般的孩子更想要寻求关注，但是因为他们的社交技巧缺乏，常常会让人生厌，这就导致老师和家长经常用控制式和命令式的方式来对待他们。因此，他们很容易产生挫败感和对抗情绪，最后常常闹到叫家长，甚至休学等结局。有的学校还发生过，因为受不了这种孩子的行为问题，其他家长联名上书给学校，要求那个孩子转学或者休学的事件。但是，如果大家能够多了解一下这方面的知识，就不会一味排斥他们。多了解一些，人们才能够深刻地同理他们，从而选择合适的行为管理策略来提升他们在学校的表现和社会接受度。

当然，让“学渣”孩子“重启”，宽松的环境和“宽师”也是重要的因素。学者们研究发现，积极的师生关系可以提高这些孩子的学业表现和社会适应能力。此领域的权威学者Russell A. Barkley甚至说，孩子能在学校获得成功，唯一且重要的一点就是孩子的老师。特别是老师在ADHD/ADD方面的知识和经验、愿意额外付出的努力、对孩子的理解和同理心，都是孩子学业成功的要素。

多年前，我在香港学习特殊教育的时候，老师们还特别强调融合教育的目标和理念。有位中学校长当时也来给我们这些学员上过一堂课，讲述怎么样进行“全校参与模式”的融合教育和打造共融和谐校园。教育的进步真的需要每一方的努力，政府、学校、老师、家长都需要共同进步。

总而言之，当孩子发生学习困难的时候，去发掘那个背后的原因，对孩子的学习生活来说，非常关键。学习障碍的类型很多，自闭症谱系障碍、读写障碍、注意力缺陷过度活跃障碍等等都有脑神经生理基础的问题，是先天原因或无法人为控制的原因，不是孩子不愿意努力，不是孩子太丧和懒惰不上进。我们遇到这样的孩子，首先需要积极寻求诊断，进行有效治疗。在此基础上，再加上老师的耐心和行为管理经验策略，学校课程和考试的调适，跨专业团队的合作，包括学校与精神科医生、临床心理学家、教育心理学家的合作，相关人对有特殊学习需要孩子的正面积极态度等，所谓“学渣”都是可以挽救的，都有转变的希望。■

注：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