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地缘政治动荡，台积电为何坚持扎根台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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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盛顿希望台积电向台湾以外转移业务，规避地缘政治风险。但近四十年来，台积电已投资数十亿美元扎根台湾，美国建厂计划也面临成本、管理和文化差异方面的挑战。

JOHN LIU, 孟建国

■台积电是世界上最先进的微芯片生产商，它来自台湾，这座岛屿位于全球地缘政治最动荡地区之一的正中心。

这令华盛顿非常紧张。台积电在半导体行业占据主导地位；这家美国离不开的公司距离中国海岸约130公里。

美国政府已拨款数百亿美元来加强自己的半导体行业，并资助台积电赴美设厂，远离中国，后者从未放弃武力夺台的可能。

但台积电在近四十年里已投资数十亿美元在台湾深深扎根。它在台湾有一个由工程师、研发科学家、技术人员和生产工人组成的规模不大的团队，执行极其复杂的芯片生产任务——在硅板上蚀刻比细胞还小的电子通路。

台积电董事长刘德音表示，要复制台积电在台湾所做的一切是极其困难的。他表示，快速开发和生产公司最尖端的芯片需要付出巨大的努力，开发一代技术需要多达3000名研究科学家。

“我们无法把它移到其他地方，”他说。

台积电已开始全球扩张，目前在美国有两座工厂在建，日本有一座，可能在德国也会有一座。美国官员呼吁减少美国对台湾制造芯片的依赖，全球扩张是该公司应对这一呼吁的战略之一。

这使得68岁、拥有电子工程和计算机科学博士学位的刘德音同时承担科学家、管理者和外交家的角色。他曾在英特尔和贝尔实验室任职，30年前加入台积电，并不断晋升，如今与总裁兼副董事长魏哲家一起管理着这家价值5000亿美元的公司。

6月底，他在台积电位于台湾北部城市新竹的办公室接受记者采访，当时他刚刚从美国出差回来，他说他大约每三个月去一次美国。

“我们在国会、商务部和白宫都有非常好的关系。我认为他们了解我们，”他说。

这有点轻描淡写了。最初，美国努力争取台积电赴美设厂，制定了《芯片和科学法案》，这是一个旨在扩大美国半导体产业的计划。台积电在行业占据完全领先地位，以至于它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明显的替代之选。它的生产主要放在台湾，任何围绕台湾的冲突都将中断台积电微芯片的流通，从而使科技行业陷入深度冻结，进而影响全球经济。

作为一家极力保护来之不易的技术领先地位的公司，台积电的办公室感觉不像硅谷园区，更像是一个秘密的政府研究设施。

在工作人员刷卡的十字转门旁边，有一个告示牌写着，自2010年以来，有五名员工因违反公司严格的内部安全规定被解雇。其中一项违规行为包括在回复中不当更改电子邮件的主题行。外部电话被禁止使用。尽管政策最近有所松动，但有员工说他们在停车场吃午餐，这样就可以使用自己的个人电话。

飞机库大小的无窗建筑每天24小时运转生产微芯片，也就是智能手机、飞机、超级计算机和几乎所有电子产品中的微型大脑。

在与中国的贸易战中，美国及其盟友的政治领导人敦促台积电在台湾以外建立生产设施。中国一直在努力与台积电竞争。

随着美国试图阻碍中国在半导体技术方面的进步，台积电左右为难。2020年，台积电切断了对中国科技巨头华为的订单，华为当时是台积电的第二大客户。刘德音表示，由于依赖美国技术，台积电别无选择。

“这是可以理解的，但支持与否，我们没有发言权，”他说。

刘德音不认同“硅盾”的观点，即台湾的芯片制造能力可以阻止中国的军事行动，并带来美国的支持。两国都需要台湾的芯片。

“中国不会因为半导体而武力夺取台湾。中国也不会因为半导体而不武力夺取台湾，”他说。“这其实取决于美国和中国：它们如何维持双方都想要的现状？”

台积电已在亚利桑那州投资400亿美元建设两家工厂，生产比其最先进的芯片落后一两代的产品。刘德音说，公司预计将于本月提交CHIPS法案补贴申请。

亚利桑那州的工厂进展缓慢，公司已经部署了数百名台湾技术人员来加快这一进程。上个月，公司将预期的启动日期推迟至2025年，比原定时间晚一年。而且它还面临着高昂的成本和管理挑战。台积电与美国工人之间因文化差异而产生的内部紧张关系也浮出水面。

此外，美国公司是否愿意为亚利桑那州制造的芯片支付可能的溢价也是一个疑问，仅台积电在亚利桑那州的建造成本就可能比在台湾的成本高出至少四倍。刘德音说，他告诉美国政府，除了CHIPS法案规定的520亿美元补贴之外，美国政府还需要向美国公司提供购买美国制造芯片的激励措施。

“否则，这将是有限的，”他说。“它很快就会达到极限。所以，这已经摆在桌面上了。但我认为我们还没有解决办法。”负责处理CHIPS法案激励措施的商务部拒绝就具体公司置评。

刘德音称，2018年，特朗普总统领导下的商务部敦促台积电在美国投资。在一次行业会议上，该公司的几位客户私下联系了刘德音，表示台积电有必要在美国建立生产基地。刘德音感觉到形势正在发生变化。

“我想，也许是时候让台积电走向全球了了，因为我知道我们的技术目前处于领先地位，但未来呢？”他说。

不久之后，特朗普政府的国务院以国家安全为由，开始向台积电示好，强调先进芯片在F-35战斗机等军事装备中的作用。负责经济增长、能源和环境事务的副国务卿基思·克拉奇安排了刘德音、国务卿迈克·庞皮欧和商务部长威尔伯·罗斯之间的一次通话。

刘德音回忆，克拉奇表示，台积电需要帮助“催化”美国半导体产业。

“这对我来说也很重要，因为我们65%的客户在美国，”刘德音说。“他们有不同的需求，我们也有了机会。”

又讯：张忠谋谈美国“半导体打压政策”：美企将失去业务，大陆将会找到“反击方法”
熊超然

当地时间8月4日，台积电创始人张忠谋接受《纽约时报》专访引发关注，期间他不仅回忆自己的创业经历，也对当前半导体行业发展发表了看法。

台媒“联合新闻网”称，张忠谋受访时提到，台积电如今已经稳拿苹果和英伟达等大客户的订单，而大陆近十年也在大力发展半导体产业。不过他认为，“大陆夺得半导体霸主地位的机会不大”。对于美国在半导体领域的持续打压，张忠谋则并不担心美国的政策会让大陆无法获得半导体技术，他认为，相反美国企业将失去业务，大陆将会找到“反击方法”。

张忠谋在受访时透露，自己仍然有在办公室看各类新闻的习惯，还会定期在台湾各地公开露面，讨论全球政经局势。《纽约时报》称，和许多人一样，张忠谋担心发生潜在的台海冲突，尽管他本人认为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很低。

“所有这些情况发生的可能性，我认为这是非常非常低的。”张忠谋还说：“但这（台海冲突）仍然有机会（发生），我想避免这种情况。”

对于外界很关心的半导体问题，张忠谋指出，他并不担心美国的政策会切断中企获得尖端半导体技术的渠道。“我认为这仍然没问题。”张忠谋认为，美国公司将失去业务，而大陆会找到反击的方法。

“联合新闻网”评论称，从访谈可以看出，现年92岁的张忠谋依旧“锋芒未钝、雄心不减”。张忠谋表示，台积电正面临地缘政治挑战，有些许遗憾的是，他本人无法掌握主导权，但他仍然认为2018年退休是正确的时间点，这一决定是科技而非政治所驱动的。

早在2020年，台积电就承诺在美国亚利桑那州凤凰城投资120亿美元建厂，目标是到2024年底在美国本土生产高端半导体。此后，台积电更是“加码”，宣布将原计划的120亿美元投资额增加两倍以上，达400亿美元，其在凤凰城建造的两座工厂，分别计划于2024年和2026年投资生产4纳米和3纳米芯片。据报道，这不仅是台积电在台湾地区以外的最大投资项目，同时也是美国历史上最大的境外直接投资之一。

今年7月20日，台积电董事长刘德音在第二季度财报会议上表示，今年的销售额可能下降10%，计划中的亚利桑那州工厂将无法实现明年开始量产的目标。刘德音还称，由于美国当地熟练工人短缺，公司可能不得不从台湾地区临时调入有经验的技术人员，这将使第一家工厂开始量产的时间推迟到2025年。

台媒还回忆称，张忠谋此前多次表示，不看好台积电赴美设厂，认为制造成本高，缺乏相关人才。台积电的在美工厂施工期间，张忠谋就曾认为，“美国要推动半导体本地制造不可能成功”，“美国增加半导体产能的努力是徒劳、浪费且昂贵的”，他还就美国要将半导体产业链本地化一事指责过美方。

而在当地时间8月7日，德国《商报》（Handelsblatt）援引政府消息人士的话报道称，台积电董事会预计将在8月8日决定，支持在德国德累斯顿建厂。据报道，德国政府将提供50亿欧元（约合人民币395亿元）来支持该工厂的建设。

事实上，台积电在美国建厂所遇到的劳动力短缺问题，在德国建厂同样会面临到。英国《金融时报》就报道称，对于台积电可能在德国德累斯顿设厂，当地业界忧心劳工将面临短缺，当地的反移民声浪也不利于吸引外来人才。

萨克森州经济厅厅长马丁·杜利希（Martin Dulig）坦言： “我们的投资将创造5000至8000个额外的就业机会，不过，德国面临严重的技能短缺和人口老化问题。工作适龄人口将在未来10年内减少20万。”而台积电董事长刘德音此前也表示，“（德国当地）人才供应确实有些差距”。■

注：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