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经济界期待什么样的中德政府磋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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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冬方：今年以来，俄乌战争、台湾局势和德国对华路线的变化都是中德关系当中的不稳定因素。很难说这次磋商会以何种程度推动中德关系。

张冬方

■各方经济数据和预期表明，6月20日在柏林举行的中德政府磋商面临的任务很艰巨。

中国德国商会（AHK）于5月中旬对288家会员企业进行了一次“后疫情时代快速调查”，调查结果显示，因为市场发展慢于预期，以及持续的地缘政治紧张局势，使得德国企业对中国市场的商业信心并不像最初希望的那样乐观。其中，超过半数的受访德企对今年的行业预期保持悲观，预计在2023年行业发展将保持不变或恶化。去年，22%的企业预计2023年利润将下降5%以上。今年，持此预期的企业占比增加到32%。54.9%的企业计划在未来两年增加对华投资，比去年增加四个百分点，但远低于疫情前水平。不投资的前三大原因为对市场的低预期、持续的地缘政治紧张局势，以及认为中国正在寻求经济去依赖。至于继续投资的原因，62.4%的受访企业表示以此维持在中国市场的竞争力，48%期待从市场的增长潜力中获益，17.7%想减少投资，该比例明显高于2020年和2021年水平。在信心不足的情况下，企业一方面在中国市场进行本地化，另一方面在他国寻求多样化。

而在对即将举行的两国政府磋商的期待上，45%的受访企业期待中国政府给予更多的法律保障，60%希望在脱碳、智能制造和出行方面加强与华合作，对于德国政府，76.4%的受访企业表示受累于给德企中国员工颁发商务签证上的过于拖沓。

除了新冠清零政策的结束，中国5月并不乐观的进出口数据和对欧投资趋势在德国引发的不乐观情绪同样表明，两国的经济发展如何息息相关。

和国内各大媒体和网站引用中国海关总署数据时以“今年前5个月我国进出口同比增长4.7%”为标题不同，被德国媒体广泛转载的德国通讯社dpa报道在“中国出口5月同比下降7.5%”上划重点，表达了对这个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经济增长和德企在华业务前景的担忧。dpa报道称，5月，中国进口连续第二个月收缩表明了中国国内市场的疲软，虽然5月进口同比下降4.5%的下降幅度低于专家预期，但用于比较的去年数据原本就很低，去年，中国最大港口上海港因为封控处于停滞状态。报道指出，中国出口减少的原因在于全球市场缺乏活力。高通胀、利率上涨和过高的能源价格使得对“中国制造” 的需求下降。

中国海关总署数据显示，按美元计价，今年5月份，中国进出口5011.9亿美元，同比下降6.2%。其中，出口2835亿美元，同比下降7.5%；进口2176.9亿美元，同比下降4.5%。而中德进出口贸易方面，中国从德进口累计比去年同期减少3.9%，对德出口甚至减少8.3%。

Rhodium Group和MERICS 5月发布的中国在欧直接投资研究报告则显示，2022年，中国对欧盟和英国直接投资达到十年最低，跌至2013年水平，比2021年减少22%。原因主要在于因为欧洲各国收紧了对中国投资的审查，企业并购减少。研究称，截至3月底，德国经济与气候保护部对11起投资发起了深度审查，其中10起来自中国，另一起来自俄罗斯。

中国欧盟商会主席伍德克（Jörg Wuttke）在即将卸任之前在媒体采访时用“可怕”来形容该投资趋势。他主张，在敏感领域需进行安全审查，但在欧洲存在不足的技术领域，欧洲应当支持中国投资，并以此向中国学习。伍德克称自己在带领欧洲企业代表团去往中国各地时受到地方政府最高规格的欢迎，地方尽全力吸引和挽留欧企投资，而形成反差的是，来自中央政府的积极行动过少。伍德克提到，中国欧盟商会在一份430页的立场文件中对中国政府提出了1000条建议。他表示，很多问题存在了很多年，但没有解决的迹象。

更严峻的是，德国已经陷入衰退，短期内复苏的希望渺茫。今年第一季度，德国继前一个季度再次出现经济收缩，从而进入技术性经济衰退。在高通胀和能源价格高企的情况下，一些德国企业将希望寄托在中国市场上。

德国化工巨头巴斯夫今年第一季度业绩报告显示，巴斯夫全球销售额同比减少13.4%，而在华销售额同比减少28.5%。虽然巴斯夫CEO 薄睦乐（Martin Brudermüller）用“动荡”来形容眼下的经济形势，但他把下半年的增长希望寄托在中国市场和汽车行业。在4月底的年度股东大会上，面对有人在巴斯夫中国投资战略产生的疑虑，薄睦乐如此回应，中国是世界上最大的化工市场，而且体量很快将大于欧美的总和，并称和来自外部的专家对在华投资的机会和风险进行了深入的分析，分析结果为机会明显大于风险。薄睦乐给出的另一个理由则是，和德国和欧洲本土市场的盈利状况堪忧不同，中国市场的盈利空间很大，巴斯夫想利用在中国的增长来弥补在欧市场的损失。

持这种预期的不仅巴斯夫一家。据《南德意志报》报道，德国工商大会对外贸易负责人特雷尔 (Volker Treier) 称中国将有助于德国能勉强度过经济衰退。特雷尔表示，虽然对于德国企业来说，中国在全球范围内的投资目的地竞争当中越来越没有优势，尤其是和美国比起来，但他仍然保持乐观，预估今年德国对华出口增长5%。

在6月20日中德政府磋商会议之前，特雷尔和德国工商大会主席阿德里安(Peter Adrian) 与中国政府代表进行了会面。据dpa报道，双方就两国未来经济关系方面进行一场“建设性的批判性的”对话，讨论具体内容包括前文所提到的在华德企市场信心调查结果。而据《南德意志报》，特雷尔在北京与政府代表会面时强调，德国经济界对中德关系关系的理解不同于德国政界，在“制度对手、竞争对手和合作伙伴”上，经济界强调的是“合作伙伴”。特雷尔称在北京的会面给了他信心，认为双方都有意在即将来临的两国政府磋商中理性地处理问题。

6月14日，德国政府公布了原本2月就计划公布的《国家安全战略》，其中对中国部分的表述为“中国是合作伙伴、竞争对手和制度对手，与此同时我们注意到，竞争对手和制度对手的成分在过去的年间已经增加”，“中国利用其经济力量来实现政治目的”，“中国仍然是合作伙伴，没有中国，许多全球挑战和危机就无从解决”。

今年以来，俄乌战争、台湾局势和德国对华路线的变化都是中德关系当中的不稳定因素。很难说这次磋商会以何种程度推动中德关系。德国工商大会主席阿德里安称，这次中德政府磋商是继2021年线上会晤之后的首次线下碰面，“光这一点就实属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