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打败衰老永远18？
+ 查看更多

目前，研究人员利用这种头戴设备试图量化冥想和致幻剂的影响，并找出缓解慢性疼痛的办法；他们特别反感詹森提倡使用补充剂和维生素的行为，认为这些东西基本上没用。

彭博

■35岁的祖高域（Novak Djokovic）有时会在一个加压的蛋形装置里提升血氧水平，他喝水前还会跟水说一些鼓舞人心的话，希望能用积极的思想来净化水。45岁的布雷迪（Tom Brady）大力宣传据说有减龄功效的保健品、水合粉以及柔韧球。38岁的勒邦占士（LeBron James）据传每年在身体保健上花费150万美元，以让时光放慢脚步。与这三名精英运动员同时代的人大多已经退役，然而他们三位的身体质素仍然令人惊叹。不过在现代医疗科学领域，与詹森（Bryan Johnson）相比，他们仍显业馀。

45岁的詹森是软件领域的企业家，也是超级富豪，手下有30多名医生和健康专家负责监测他每一项身体机能。由29岁的再生医学医生佐尔曼（Oliver Zolman）带领的团队致力帮助詹森的每一个器官逆转衰老过程。佐尔曼和詹森如饥似渴地阅读关于衰老和长寿的科学文献，并拿詹森当小白鼠，试验最具前景的疗法，用他们知道的一切办法追踪结果。这个项目的成立和营运需要投资几百万美元，包括在詹森位于加州威尼斯的家中设立一个医疗室。今年，他计划在自己的身体上花费至少200万美元。他希望自己的大脑、心肝肺肾、肌腱、牙齿、皮肤、头发、膀胱、阴茎和直肠都能像18岁的状态。

“18岁的时候，身体有特定的配置，”他说，“让身体各个部位重现18岁的状态，其实要透过非常进取的方式。”詹森深知，这可能会让人觉得像精神错乱，一些人可能认为他的方法如同加入了生物科技因素的“万金油”，不过他也不在乎。“这是意料中的事，也没什么大不了，”他这样评价受到的抨击。

詹森、佐尔曼和整个团队进行实验已经一年有馀，他们共同将这项实验称为“蓝图项目”（Project Blueprint）。其中有对詹森生活各方面的严格指导，包括饮食（素食，每天只摄取1977卡路里）、锻炼（每天一小时，每周三次高强度运动）和睡眠（每天晚上同一时间入睡，睡前两小时佩戴防蓝光眼镜）。为了调整项目，詹森经常监测生命表征。他每个月还要接受几十次治疗，其中一些颇为极端，令人痛苦，之后会进行进一步的血液检查、核磁共振、超声波以及结肠镜检查，以衡量这些治疗的效用。“我为运动员和荷里活名人治疗，没有人像詹森一样挑战极限，”团队中的一名内科医生托尔（Jeff Toll）说。医生们说，努力已经开始带来回报：据他们检测的结果，从医学角度而言，詹森的身体越来越年轻。

有一些明显的迹象显示，詹森至少比大多数45岁的人更健康。他有明显的肌肉线条。他的体脂率保持在5％至6％，因此他的肌肉和血管能一览无遗。不过最令他的医生们兴奋的是他身体内部的情况。他们说，他的检测结果表明，他的整体生理年龄至少年轻了五岁。检查结果显示，他的心脏相当于37岁的人，皮肤相当于28岁的人，而肺活量和健康状况则与18岁的人差不多。“我们跟踪的所有指标都有非常显着的改善，”托尔说。

佐尔曼则谨慎一点。他从伦敦国王学院（King’s College London）获得了医学学位。他强调说，他与詹森的合作才刚刚开始，他们还要尝试数以百计的治疗，包括一些试验性的基因疗法。“我们尚未实现任何非凡的结果，”他说，“在詹森身上，我们实现了小规模的、合理的成果，这是预料之中的。”

不过在詹森看来，已是胜券在握。他并非第一个执着于健康生活的软件开发人员，然而他所追求的东西接近科技行业人士所称的“量化自我运动”的终极版本。过去10年里，对于改善内脏健康，矽谷的想法大多局限于偶尔锻炼或饮食风潮，从间歇性禁食到服用代餐饮品Soylent。詹森的观点是，除了计算锻炼的步数，还必须关注更多东西，才能更清楚地了解什么对你的身体是最好的。“我所做的事情可能让人觉得极端，但我想要证明，自我伤害和衰老并非不可避免，”他说。为了向其他人传达他非正统生活方式的经验，他还采用了在软件行业广为人知的策略：尽可能地让人觉得它像一个游戏。

30多岁时，詹森创立了一间支付平台公司，名为Braintree Payment Solutions。公司大获成功，然而长时间的工作和压力导致他体重超标，深陷抑郁，差点自杀。2013年，他以8亿美元现金将公司卖给了EBay，之后开始了打理自己的漫漫长路。这包括进一步了解自己的生理状态，这种痴迷也对他的工作产生影响。他创建了一间以生物科技为重心的风险投资公司，名为OS Fund，之后又在2016年成立了一间名为Kernel的公司，后者制造可分析大脑活动的头戴设备，以进一步了解思维的内部运作。目前，研究人员利用这种头戴设备试图量化冥想和致幻剂的影响，并找出缓解慢性疼痛的办法。此时，詹森已开始修补自己的身体：改变饮食习惯，吃大量补充剂，偶尔还会服用干细胞。

2021年，笔者为《彭博商业周刊》写了关于Kernel（以及相关的早期健康试验）的文章，而现在，我关注詹森身体和精神上的变化已有几年。自始至终，他坚持认为人们并没有掌握健康生活所需的最重要的资讯——他认为，看到白纸黑字的数据能够帮助人们打破极具破坏性的不良习惯。“你可以看到自己的身体和所处的情况，并交给意志力，”他说，“那就，祝你好运吧。”迫使自己遵守“蓝图”的指导后，他告别了深夜里的大吃大喝（例如薄饼、酒等等），所有的测试和调整令他深信，他对身体所做的事情是完全正确的。

相比詹森，佐尔曼算是下一代的人，他也经历了在医学上的警醒时刻。2012年，他在伦敦读医学院的第一年，佐尔曼打篮球时背部受伤。他当时伤得很重，差不多有一年时间不能正常行走，有时去完医院只能靠轮椅。他看过的医生似乎不能解决问题，于是他开始自行研究，制定物理治疗方案，包括对腿部、臀部、下背部、腹肌和骨盆进行深层组织按摩。他说：“我开始这样做后，马上就能走路了。”

这番话听起来像是TikTok上那些江湖郎中推销益智果汁或是让人晕头转向的肝脏产品时的开场白，然而佐尔曼在2019年以优异成绩毕业，拿到了医学学位，他并不怯于列举自己的学术成就。不久之后，只要他觉得可能让自己更健康、也更长寿，他便会开始临床研究，。

佐尔曼深信，要在长寿这个领域有所进展，就需要更有组织地追求那些看起来有希望的药物和疗法。他认为，在医学以外，一定会有更好的结果，比我们勉强接受的那些要好。2021年，他在英国剑桥成立了一间公司，名为20one Consulting。“我的目标是通过生物统计学证明，到2030年，所有78个器官的老化程度将减少25％，”他说，“这是个极其困难、也极度疯狂的想法。”他的疗法是渐进式的，刚开始的时候重点是改善饮食和加强锻炼等基本做法。价格更高的项目包括大量的检测、治疗以及健康辅助设备，对于詹森这样的人来说，每小时最高可达1000美元。（如果患者未见成效，则不收费用。）不过，詹森是唯一一名如此努力的客户。

在剑桥，佐尔曼的大部分时间都在阅读研究论文，并将研究成果结合为詹森可以尝试的东西。“世界上没有哪个人实际年龄为45岁，但所有器官都是35岁的状态，”佐尔曼说，“如果我们最终能够在临床上和统计学上证明，詹森实现了这样的变化，那么它一定具有极大的影响规模，与干预措施存在因果关系，超出了遗传上的可能。”

佐尔曼说，为确定这样的过程，他对每名患者的器官进行至少10种不同的监测。以大脑为例，他使用一系列核磁共振和超声波检查来跟踪大脑、脑室、中脑、小脑、垂体和脑干的血液流动、组织容量、疤痕、肿胀和斑块生长，还辅以认知能力测试和抽血检验。设置这些检测可能都是艰巨的任务，更不用说实施了，因为很多所需的硬件通常只在研究机构才有。

尽管他对自己的项目充满热情，也十分乐观，但佐尔曼还是力图采用现实主义者的口吻。他承认，对于自己追寻的东西是否正确，以及效果如何，这些问题的答案将需要多年时间才能揭晓。

每天早上从5点开始，詹森会吃下二十几种补充剂和药物。有促进动脉和皮肤健康的番茄红素；预防肠息肉的二甲双胍；针对肝酶以及减少炎症的姜黄、黑胡椒和生姜；作为素食补充剂的锌；还有微量的锂，他说这是为了大脑健康。随后是一小时的锻炼，包括25种不同的练习，还有一杯绿色果汁，里面含有肌酸、可哥黄烷醇、胶原蛋白肽，还有其他好东西。每天，他还会吃一些有点硬的健康食品，具体食谱会根据他最新的检测结果而调整。吃完东西，詹森会刷牙，用水牙线和牙线洁齿，然后用茶树精油漱口并涂抹一种抗氧化凝胶。他的医生们说，他的牙龈炎症程度相当于17岁的人。

詹森的每个身体部位都有相应的养生疗法和一系列测试。他已经拍摄了33537张肠道图片，发现自己的睫毛比平均水平短，还探测了颈动脉的厚度。他用电磁脉冲刺激盆底肌，以提升难以触及的地方的肌肉张力，还有一个设备计算他夜间勃起的次数。最近，他这方面的表现也跟十几岁的青少年差不多。

他每天测量体重、身体品质指数和体脂，还要监测醒来时的体温、血糖、心率变化以及睡眠时的血氧水平。他还接受持续的血液、粪便和尿液检查，以及全身核磁共振和超声波检查，再加上具体针对肾脏、前列腺、甲状腺和神经系统的定期检查。

为了修复阳光对皮肤的损害，詹森每天涂抹七种面霜，每周做一次酸类焕肤和镭射疗法，他还开始避免日晒。为了改善左耳的听力（因童年时在犹他州打猎受到影响），他接受了声音疗法，这种疗法测试他能听到的频率的极限，然后产生听不到的声音，刺激耳内的细胞和大脑。（史丹福大学［Stanford University］和其他地方的临床研究已经得出结论认为，这种疗法可帮助普通人的听力提升至少10分贝，这是很大的幅度。）不过，他拒绝互联网上流行的许多健康时尚，包括白藜芦醇、冰浴和高剂量的睾丸激素。

他团队里的医生协助进行扫描和检测，解读结果，并就哪些是安全的、哪些可能有危险给出建议。詹森的体脂率曾经一度跌至3％，威胁心脏的健康运行。他的团队建议调整饮食方案，包括每天进食更多，而不是在早餐时摄入所有热量。

我过不了詹森这样的生活。去年9月，我步行前往他在威尼斯的家里吃晚餐，我快到那里时，他发短讯警告我说，他刚刚在脸上注射了一些脂肪，似乎对这个令人痛苦的过程有过敏反应。他说，他的样子可能因此显得有点怪。

他的话没错。

他打开门时，我差点没认出他。他的脸肿得厉害，就好像他整个下午都在喝蜂毒。更怪的是，他皮肤白晳，光彩照人，没有人到中年会出现的大部分瑕疵。人家可能误以为他是个胖胖的大号瓷娃娃。

他说，这不是荷里活通常那种为了显得年轻的填充。这是一系列注射的第一次，目的是在他脸上建立一个“脂肪棚架”，以产生真正的年轻人的脂肪细胞。“填充物只是在一些东西上打补丁，”詹森说，“脂肪棚架要几个月才能搭好，但到时，随着细胞再生，它会真正地产生脂肪。要是我接受核磁共振或多光谱成像，那很有可能会显示，我又跟18岁的人一样了。”通常情况下，这种手术的早期采用者是从患者身体的其他部位采集脂肪，但詹森没有多馀的脂肪，他注射的脂肪来自未公开的捐赠者。

在我看来，这种治疗在很大程度上就是整容。（詹森的头发也是染过的。）同时，佐尔曼强调，几乎没有证据表明，有一张脂肪更多、更年轻的脸或者茂密的红色头发本身能带来临床上的好处。“但如果从全身的角度去做这件事，这在临床上是相关的，”佐尔曼说，“如果在全身恢复年轻的脂肪水平分布，你就会减少有毒化合物的分泌以及对身体其他部分的影响，你也会有更好的热量控制等等。要是你没有脂肪，你就死定了。如果没有皮肤，你也死定了。这些都不是与美感有关的器官。”

我们谈论蓝图项目的同时，詹森为我准备了晚餐，跟他通常吃的东西一样。好吃的有他给我弄的坚果布丁，里面有杏仁奶、夏威夷果、胡桃仁、亚麻籽、半个巴西坚果、葵花籽卵磷脂、肉桂、樱桃、蓝莓、树莓和石榴汁。味道好极了。不好吃的则是我被迫吃下的一大团被打成灰褐色的蔬菜泥。它曾经的成分有黑扁豆、西兰花、花椰菜、蘑菇、大蒜、生姜、酸橙、小茴香、苹果醋、麻籽和橄榄油，这些东西单独听起来都不错。然而弄到一起混成一团，无论感觉还是味道都像泥巴糊糊。

甜点是朱古力，但不是普通的朱古力。“在蓝图计划中，有不同的等级，”詹森说，“你可以说，‘朱古力对你有益。’下一个层级是‘黑朱古力更有益。’然后人们有时会将朱古力进行碱化处理，以去除苦涩的味道，但也破坏了很多营养价值。因此你想要未经碱化处理的黑朱古力，而且要经过重金属检测的。然后你想要产自世界上多酚最高的地区的朱古力，这就是你想获得的东西。除非你着眼的是第五层的多酚浓度，否则你真正获得的益处很少。”

这种生活方式似乎太费劲了，但詹森乐在其中，他17岁的儿子塔尔马奇（Talmage）也一样。我们开始吃晚餐时，完成锻炼的塔尔马奇进了屋。他刚开始被父亲肿胀的脸吓了一跳。然后他笑出了声，仿佛他以前见过这种事。塔尔马奇在我们边上做了他自己的专门晚餐，并说他已经接受了父亲的一些做法，但不是全部。例如，他不吃蔬菜泥，更喜欢将蔬菜生吃或者炒着吃。

晚饭后，父子俩看着我将手臂伸进詹森厨房台面上的心脏健康监测仪。那台机器响了几秒钟，然后报告说我的心跳——至少从一个指标来看——与詹森相差不大。对爱好苏格兰威士忌的45岁胖子来说，这让人感觉是一场小小的胜利。

詹森已经听过不少批评，有人指责他有饮食或心理障碍，或者是妄想型的健康狂热者，以尽可能无聊和具有限制性的方式来生活。我采访过的詹森团队的几位医生都表示，他在长寿这个领域有突破进展，可能会延长寿命，但在他们的结论是否适用于其他人的问题上，就连他们也有疑问。“我认为他所做的事情令人印象深刻，他也曾亲自激励我，要我做得更好，”介入性肿瘤学家迪特玛律（Kristin Dittmar）说。“他所做的事情基本上也是一份全职工作。”她还强调，她的专业领域——癌症有遗传因素，目前还没有任何尖端科学能够战胜它，果汁和面霜什么的就更不用提了。

詹森说，要将他的成果传递给其他人，其中一个办法可能是透过极度的资讯透明。他有一个网站，在那里公布整个治疗过程和所有检测结果。现在他即将推出另一个网站，名为“年轻化奥运会”（Rejuvenation Olympics），鼓励同行们也这样做。其想法是远离最新的流行风潮，支持更严格的医学，同时也有一些竞争意味。这种生活方式越是流行，詹森所尝试的一些治疗成本可能就越低，也越容易获得。“如果你说，你想长生不老或打败衰老，那就不妙了——那是有钱人的事，”詹森说，“如果它更类似于一项职业化的运动，那就成了娱乐。它从建立标准和规程中获得好处，并以系统的方式惠及每个人。”

一间名为TruDiagnostic的公司提供血液测试，试图观察多种基因是否在其基因编码的数十万个点位上发挥作用，以此评估一个人的衰老速度，在詹森的方式能有多少早期尝试者的问题上，这种检测或许可见端倪。这种检测进入市场的三年里，约有2万人参加了测试，其中大约1750人几年来再次进行检测，跟踪他们的抗衰老成果。公司说，在这个群体中，詹森减少生理年龄的程度最大。

不难想像，如果有一个希望成为像詹森的人的小圈子，试验越来越危险的疗法，则有可能出现极其严重的问题。更有可能的是，大多数人会觉得詹森的生活方式根本不可能，或者荒谬无稽。一些研究人生和健康爱好者偶尔得知詹森的计划，他们特别反感詹森提倡使用补充剂和维生素的行为，认为这些东西基本上没用。

不过，从事长寿和衰老研究的一些最受尊敬的专家表示，为延长生命的科学提供一个公开论坛，这种想法是不可避免的。“整个长寿领域正转变成更具活力、更有临床意义的领域，”哈佛大学（Harvard University）知名的遗传学家丘奇（George Church）说，他在多间生物技术公司持有股价。“我认为詹森所做的事情是出于非常良好的意图，可能也非常重要。”他还表示：“等到尘埃落定的时候，我觉得这些东西有很多也不会特别昂贵。”

虽然詹森目前不讨论相关的情况，但他的几位医生和顾问表示，他准备进行一些更具实验性质的治疗，包括基因疗法。无论如何，他在很大程度上算是将自己的身体奉献给了科学，希望向其他人证明什么是可能的。“这就是它的魅力所在。”他说，“这是新的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