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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4-04 11:13
金融

看空美元或许为时尚早

张林:当前美元的创新功能和避险功能正被全球科技与经济领域中的不确定性所放大,因此看空美元或许依然为时尚早。
美元若川普-万斯当选,「弱势美元」时代将到来?
张林

■硅谷银行破产引发了对于美国中小银行流动性风险的担忧,也减缓了美联储的加息节奏,再加上加息紧缩效应带来美国经济的衰退风险,都指向美元将承受走弱的压力,因此即便美元指数(美国洲际交易所)已经从去年9月的高点114下行至当前的102左右,但一般认为美元指数将持续走低,甚至在未来数年内市场都将面对偏弱的美元。美元的走势拐点取决于金融市场的某种一致性预期,而促成这种预期的主导因素却往往是不确定的,当前美元的创新功能和避险功能正被全球科技与经济领域中的不确定性所放大,因此看空美元或许依然为时尚早。

美元上升周期与技术创新周期相吻合

从逻辑上看,一个国家愿意持有另外一个国家货币的根本原因,是因为持有该种货币能够换来自己想要的产品、服务和技术,如果不能买回有价值的东西,该种货币的汇率便很低。比如,2022年印度和俄罗斯贸易总额达到398亿美元,其中俄罗斯顺差348亿美元,但实际持有的主要是印度卢比,但印度惧于美国的制裁而拒绝俄罗斯对于工业产品的采购,此时俄罗斯持有的卢比便一文不值。反映到外汇市场上,即便2022年俄罗斯卢布出现了事实上的大幅贬值,卢比相对于卢布依然是贬值的。

为什么各个国家都愿意持有美元?既不是因为军事与政治的强势所带来的所谓美元霸权,也不是因为美国主权信用高于其他发达国家,亦不是美国的经济增速和增长稳定性有显著的优势。全球目前所能提供的粮食、能源、服务,以及中国这样的强大加工能力和长期高资本回报,都能对美元形成一定替代——不需要持有美元才能获得上述有价值的回报。但美国的生产性创新却是无可替代的,它不仅决定了美元的稀缺性,也是美元可以获得“铸币税”的根本原因。

历史数据可以提供佐证。美元指数衡量了美元与自由汇兑货币间的相对汇率走势,并以100作为美元是否强势的简单标识,自1973年3月布雷顿森林体系解体后主要国家实施浮动汇率以来至今的50年里,美元指数低于100的时间占去了约2/3,这说明大部分时间里相对其他货币并没有那么强势,但在美元长期上升的时期,却都毫无例外的对应着一段技术革命的突破期。

其中,1980年至1985年美元指数从85升至164,同期个人电脑取得突破(1981年微软发布DOS系统);1995年至2001年美元指数从81升至121,同期互联网技术从繁荣走向过度繁荣(1995年互联网革命元年);2008年至2016年美元指数从72升至2016年的103,同期软件与智能手机跨越式发展(2007年苹果发布iPhone)。


美元走强周期与技术革命周期的吻合并非是巧合,这期间美国经济有起有落、联邦基金利率有升有降、美国股市有起有伏,但在美元承担起全球性的创新功能时,总能带来美元一段周期的走强,持有美元可以换回稀缺的新技术产品及服务,以及附着在此之上的投资机会。随着ChatGPT给信息产业带来的革命性发展,美国在人工智能领域开启的生产性技术突破很可能支撑美元指数周期上行。

避险情绪可能将放大并支撑美元走强

前面从非常宏观和长周期的视角分析了美元可能将处于一个上升的周期,但金融市场的交易是短期的,需要不断地进行交易操作以维持流动性或博取收益,这就需要从短期因素中寻找哪些因素有可能主导市场预期,无非包括经济基本面、通胀水平、政策利率走向以及市场情绪与预期几个方面。

应当注意,美元的强弱以及用于衡量其走势的美元指数始终是一个相对的指标,比如美国本身的经济走弱并不一定意味着美元的走弱,还要看欧元、英镑、日元这些参照货币经济体的经济与政策表现,也需要考虑人民币(人民币并非是计算美元指数的参照货币)等新兴经济体的汇率走势。

从短期的经济基本面来看,美国出现了诸多宏观经济运行的不利信号,比如10年期与3年期美债已经延续了约9个月的收益率倒挂,今年1-2月美国制造业PMI指数持续处于收缩区间,再加上银行暴雷风险的扰动,普遍预测其GDP增速为1%左右。但是,拖累美国经济下行的这些因素在欧元区同样存在,而美国的消费与服务业景气度、就业状况还相对不错,美国连续加息本身也表明其对于经济韧性的判断还相对乐观。IMF预测2023年全球经济下行,且对于欧元区、英国、加拿大的预期增速下调幅度大于美国。

从通胀水平与政策利率来看,美国CPI(非季调)从去年6月的高点9.1%逐步下降至2月的6%,核心物价指数下降至5%,通胀约束的放松以及金融波动使得美联储有可能转入降息,那么美元储蓄的收益率后续将走低,美债和房地产的估值后续将走高(买起来更贵),这带来对于美元需求的降低,特别是考虑到欧元区的通胀依然在8.5%的更高水平。从这个角度来看,美元的确有走低的压力。

但实际上市场提前消化(price-in)了这些信息,一是从去年9月美元指数便掉头向下,反映了对于通胀下行以及政策利率下行的预期,即便当时美联储还在持续加息,二是今年3月以来美元指数再次向下,体现了对于银行暴雷危机的反映。

疫后全球经济的主线并不是复苏,而是“动荡”,无论是俄乌战争带来的地缘政经演变,还是中美之间日益加深的零和博弈、负和博弈,还是加息引爆经济衰退的风险日益迫近,都将带来金融市场的风险偏好下降,货币是否能避险的权重将比是否能获益的权重更大,而美元依然是具有避险功能的最主要币种。

“去美元化”下的美元结算地位

比美元强弱更基本的一个问题,是美元作为全球主要结算货币的地位问题。美国屡次通过量化宽松政策大量释放美元、不断积累债务风险,以及在金融市场与政治立场之间不能进行有效割离,这些问题早已被诟病多年,美国自身可能就是美元的掘墓人。

如前所述,国家间汇率体系的本质是持有外汇能够换到什么,因此货币体系和全球贸易体系紧密的联系在一起。近年来俄罗斯、巴西、沙特以及包括中国在内的国家都在尝试减持美元资产,并通过货币互换等方式降低对于美元的需求,出现了所谓“去美元化”的现象,在上述国家构建的贸易体系内,不用美元也可以买到能源、粮食和工业产品,所以无论从理论上看还是从实际上看,的确可以对美元形成一定的替代。

但是,创新的功能和避险的功能依然是其他货币所欠缺的,这需要包括中国在内的其他经济体能够持续不断地提高创新能力,并不断提高贸易深度与广度,如此才能为多元化的货币体系做好铺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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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林

■硅谷银行破产引发了对于美国中小银行流动性风险的担忧,也减缓了美联储的加息节奏,再加上加息紧缩效应带来美国经济的衰退风险,都指向美元将承受走弱的压力,因此即便美元指数(美国洲际交易所)已经从去年9月的高点114下行至当前的102左右,但一般认为美元指数将持续走低,甚至在未来数年内市场都将面对偏弱的美元。美元的走势拐点取决于金融市场的某种一致性预期,而促成这种预期的主导因素却往往是不确定的,当前美元的创新功能和避险功能正被全球科技与经济领域中的不确定性所放大,因此看空美元或许依然为时尚早。

美元上升周期与技术创新周期相吻合

从逻辑上看,一个国家愿意持有另外一个国家货币的根本原因,是因为持有该种货币能够换来自己想要的产品、服务和技术,如果不能买回有价值的东西,该种货币的汇率便很低。比如,2022年印度和俄罗斯贸易总额达到398亿美元,其中俄罗斯顺差348亿美元,但实际持有的主要是印度卢比,但印度惧于美国的制裁而拒绝俄罗斯对于工业产品的采购,此时俄罗斯持有的卢比便一文不值。反映到外汇市场上,即便2022年俄罗斯卢布出现了事实上的大幅贬值,卢比相对于卢布依然是贬值的。

为什么各个国家都愿意持有美元?既不是因为军事与政治的强势所带来的所谓美元霸权,也不是因为美国主权信用高于其他发达国家,亦不是美国的经济增速和增长稳定性有显著的优势。全球目前所能提供的粮食、能源、服务,以及中国这样的强大加工能力和长期高资本回报,都能对美元形成一定替代——不需要持有美元才能获得上述有价值的回报。但美国的生产性创新却是无可替代的,它不仅决定了美元的稀缺性,也是美元可以获得“铸币税”的根本原因。

历史数据可以提供佐证。美元指数衡量了美元与自由汇兑货币间的相对汇率走势,并以100作为美元是否强势的简单标识,自1973年3月布雷顿森林体系解体后主要国家实施浮动汇率以来至今的50年里,美元指数低于100的时间占去了约2/3,这说明大部分时间里相对其他货币并没有那么强势,但在美元长期上升的时期,却都毫无例外的对应着一段技术革命的突破期。

其中,1980年至1985年美元指数从85升至164,同期个人电脑取得突破(1981年微软发布DOS系统);1995年至2001年美元指数从81升至121,同期互联网技术从繁荣走向过度繁荣(1995年互联网革命元年);2008年至2016年美元指数从72升至2016年的103,同期软件与智能手机跨越式发展(2007年苹果发布iPhone)。


美元走强周期与技术革命周期的吻合并非是巧合,这期间美国经济有起有落、联邦基金利率有升有降、美国股市有起有伏,但在美元承担起全球性的创新功能时,总能带来美元一段周期的走强,持有美元可以换回稀缺的新技术产品及服务,以及附着在此之上的投资机会。随着ChatGPT给信息产业带来的革命性发展,美国在人工智能领域开启的生产性技术突破很可能支撑美元指数周期上行。

避险情绪可能将放大并支撑美元走强

前面从非常宏观和长周期的视角分析了美元可能将处于一个上升的周期,但金融市场的交易是短期的,需要不断地进行交易操作以维持流动性或博取收益,这就需要从短期因素中寻找哪些因素有可能主导市场预期,无非包括经济基本面、通胀水平、政策利率走向以及市场情绪与预期几个方面。

应当注意,美元的强弱以及用于衡量其走势的美元指数始终是一个相对的指标,比如美国本身的经济走弱并不一定意味着美元的走弱,还要看欧元、英镑、日元这些参照货币经济体的经济与政策表现,也需要考虑人民币(人民币并非是计算美元指数的参照货币)等新兴经济体的汇率走势。

从短期的经济基本面来看,美国出现了诸多宏观经济运行的不利信号,比如10年期与3年期美债已经延续了约9个月的收益率倒挂,今年1-2月美国制造业PMI指数持续处于收缩区间,再加上银行暴雷风险的扰动,普遍预测其GDP增速为1%左右。但是,拖累美国经济下行的这些因素在欧元区同样存在,而美国的消费与服务业景气度、就业状况还相对不错,美国连续加息本身也表明其对于经济韧性的判断还相对乐观。IMF预测2023年全球经济下行,且对于欧元区、英国、加拿大的预期增速下调幅度大于美国。

从通胀水平与政策利率来看,美国CPI(非季调)从去年6月的高点9.1%逐步下降至2月的6%,核心物价指数下降至5%,通胀约束的放松以及金融波动使得美联储有可能转入降息,那么美元储蓄的收益率后续将走低,美债和房地产的估值后续将走高(买起来更贵),这带来对于美元需求的降低,特别是考虑到欧元区的通胀依然在8.5%的更高水平。从这个角度来看,美元的确有走低的压力。

但实际上市场提前消化(price-in)了这些信息,一是从去年9月美元指数便掉头向下,反映了对于通胀下行以及政策利率下行的预期,即便当时美联储还在持续加息,二是今年3月以来美元指数再次向下,体现了对于银行暴雷危机的反映。

疫后全球经济的主线并不是复苏,而是“动荡”,无论是俄乌战争带来的地缘政经演变,还是中美之间日益加深的零和博弈、负和博弈,还是加息引爆经济衰退的风险日益迫近,都将带来金融市场的风险偏好下降,货币是否能避险的权重将比是否能获益的权重更大,而美元依然是具有避险功能的最主要币种。

“去美元化”下的美元结算地位

比美元强弱更基本的一个问题,是美元作为全球主要结算货币的地位问题。美国屡次通过量化宽松政策大量释放美元、不断积累债务风险,以及在金融市场与政治立场之间不能进行有效割离,这些问题早已被诟病多年,美国自身可能就是美元的掘墓人。

如前所述,国家间汇率体系的本质是持有外汇能够换到什么,因此货币体系和全球贸易体系紧密的联系在一起。近年来俄罗斯、巴西、沙特以及包括中国在内的国家都在尝试减持美元资产,并通过货币互换等方式降低对于美元的需求,出现了所谓“去美元化”的现象,在上述国家构建的贸易体系内,不用美元也可以买到能源、粮食和工业产品,所以无论从理论上看还是从实际上看,的确可以对美元形成一定的替代。

但是,创新的功能和避险的功能依然是其他货币所欠缺的,这需要包括中国在内的其他经济体能够持续不断地提高创新能力,并不断提高贸易深度与广度,如此才能为多元化的货币体系做好铺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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