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一言是百度最后的机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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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悬一线，但它不会放弃。

魏雨彤

■率先冲击“中国版ChatGPT”的中国科技巨头百度，终于将它的作品向外界揭露真容。

3月16日下午的发布会上，百度创始人、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李彦宏展示了“文心一言”在文学创作、商业文案创作、数理逻辑推算、中文理解、多模态生成五个使用场景中的综合能力。

在发布会伊始，李彦宏称，“文心一言对标ChatGPT，甚至是对标GPT-4”，并在多模态生成场景中展示了连GPT-4都尚未实现的生成视频能力。但遗憾的是，百度选择了科技感稍显平淡，力求稳妥不出错的展现方式。

李彦宏承认，文心一言在测试中还有很多不完美的地方。某种程度上，目前的表现符合外界对文心一言的预期。尽管百度在AI领域深耕多年，文心大模型早在2019年便已问世，但相对于ChatGPT，以及掀起全球人工智能竞赛浪潮的微软和谷歌，百度仍处于爆发前夜。

百度曾表示，文心一言将通过百度智能云对外提供服务。从为人熟知的百度搜索及问答，到旗下应用产品的生态融合，如爱奇艺、小度智能终端等，文心一言均会涉足。同时，自今年2月份百度官宣文心一言以来，已有超过650家企业宣布接入文心一言生态，涵盖互联网、媒体、金融、保险、汽车、企业软件等行业。

可以预见，文心一言将为百度在搜索、云计算、内容创作生成、智能办公等诸多领域打开更广阔的想象空间。但“想象力经济”，也正是文心一言在交付清晰的商业路线图前，与现实落地应用的另一端之间横亘的鸿沟。要跨越这一距离，百度仍有许多问题要思考和解决。

市场的表现同样耐人寻味。3月16日下午，百度港股股价一度跌超10%，随后跌幅收窄。3月17日港股开盘，百度股价大幅拉升，一度涨超12%。从文心一言发布到用户相继公布使用反馈的过程中，外界对中国首家正式发布类ChatGPT产品的公司，给出了积极的期待和认知。

根据百度公布的邀请测试方案，3月16日起，首批用户可通过邀请测试码，在文心一言官网体验产品，后续将陆续开放给更多用户。此外，百度智能云将面向企业客户开放文心一言API接口调用服务，3月16日起正式开放预约。

这意味着更多对文心一言抱有好奇的大多数个人用户，只能暂时按捺好奇，翘首以待。

在16日的发布会上，百度首席技术官王海峰在介绍文心一言的核心技术及架构时坦言，“技术有了，但是大模型训练得还不够充分。”王海峰表示，未来随着真实用户的反馈越来越多，文心一言的效果会越来越好，能力会越来越强。

开放和闭环之间的平衡程度，或许在百度向C端用户打开入口的日程表上，仍是一个商榷中的议题。

尽管有过亿的全球月活跃用户帮助OpenAI“训练”ChatGPT，马斯克对这款产品及背后公司依然感到不满。他曾在推特上公开表示，“OpenAI最初是作为一家开源的非营利性公司而创建的（这就是为什么我把它命名为 OpenAI），旨在抗衡谷歌，但现在它已经成为一家闭源的营利性公司，并由微软有效控制……这完全不是我的本意。”

李彦宏在发布会一开始，就直接地点出了文心一言选择在此时发布的战略目的：因为市场有需求。“百度的很多产品，从搜索到智能云，再到自动驾驶，到小度，大家都有需要，更重要的是我们的客户需要，合作伙伴需要。”

从合作伙伴出发，或许决定文心一言相比现在的ChatGPT，有更强的商业化意愿，由此或致使百度的开放步调更为谨慎，背后也涉及大规模测试下的产品稳定性及投入成本。

李彦宏表示，文心一言不仅仅会影响搜索或者互联网公司，对个人的改变也会是巨大的。他曾数度提及“生产力”，并表示，“文心一言这样的大语言模型，会成为每个人必不可少的生产力工具。”

在挖掘生产力工具的潜力方面，另外两家巨头的步调更迅速。最近，除了表现颇为吸睛的GPT-4发布，微软还宣布将推出名为Copilot的人工智能服务，并将其嵌入Word、PowerPoint、Excel等Office办公软件中。尽管该技术目前只对微软的少数客户开展测试，但未来有望为微软借助高级AI模型打开更广阔的商业化空间，同时改变全球数亿人的工作方式。

谷歌同样在其引以为傲的生产力套件中添加了生成式人工智能功能，比如自动起草文档，为表格数据创建不同类型的图表，在Gmail里自动起草邮件等。

相比微软与谷歌将在办公领域即将掀起的生产力变革，文心一言所展示的，似乎还并没有给广大中国“打工人”提供更为普适、更有竞争力的选择。在用户和商业化的需求中，百度可能需要选择专业领域的合作伙伴。

与谷歌有些相似的是，ChatGPT的爆火，给传统搜索引擎带来了潜在的巨大冲击，尽管这种排位一时之间不会更替。目前，规模1120亿美元的搜索市场被谷歌以超过80％的市场份额主导。

提早嵌入的GPT-4，让新必应这一险些被时代边缘化的搜索工具罕见地迸发了生机。当地时间3月8日，微软必应官方博客宣布，必应搜索引擎的日活跃用户首次突破1亿。

此外，据媒体报道，过去一个月，微软在全球各地举办路演活动，与广告主和广告公司举行非公开会议，展示其测试中的ChatGPT版必应搜索的广告形式。微软曾表示，在这个市场的份额每增加1个百分点，就能带来20亿美元的搜索广告收入。人工智能技术可以带来更个性化的搜索结果，提升广告的相关性。

在全球范围内，抖音（包括TikTok）、Instagram、小红书等内容社区正在冲击老牌搜索引擎的地位，年轻一代通过新的媒介、更直观贴近生活的呈现形式，来获取他们想得到的信息。

2月22日，在百度Q4及全年财报电话会上，李彦宏表示：“通过将文心一言整合到百度服务中，用户的粘性将会增加，会为我们带来更多机会。文心一言功能应该会吸引新用户和广告商，促进长期营收增长。”

文心一言为百度这样的搜索巨头提供了难得的转型机遇，但其中要思考的是，如何跟百度现有的商业化模式做出取舍，以及嵌入文心一言后的百度搜索，如何平衡用户体验和广告主之间的利益。

上周，微软德国公司的首席技术官安德烈亚斯·布劳恩(Andreas Braun)率先剧透了GPT-4即将发布的消息。他表示，大型语言模型是“游戏规则的改变者”，因为它们教机器理解自然语言，然后以统计学方式理解以前只能由人类阅读和理解的内容。

无独有偶，李彦宏也在发布会上提到了“Game Changer”。他表示，文心一言将根本性地改变云计算行业的游戏规则。在他所描述的大模型时代将产生的三大产业机会中，第一类是新型云计算公司，其主流商业模式将从IaaS（基础设施即服务）变为MaaS（模型即服务）；第二类是进行行业模型精调的公司，这是通用大模型和企业之间的中间层，为行业客户提供解决方案；第三类是基于大模型底座进行应用开发的公司，即应用服务提供商。

摆在重塑云计算行业的黎明之前的，仍然是成本与商业化的考量，不仅对百度，也包括不同行业、在垂直场景布局的企业。模型的成熟度和规模效应或影响百度能否降低企业集成人工智能应用的成本，加速场景应用爆发。但在短期，百度智能云业务或因前期的投入，利润率承受一定压力。

从数字中国建设的整体布局规划，百度或有望借助更多的政企协同，为其云计算业务争取更多政策支持空间，并赋能社会与行业。

不过，前不久，在2023微软Azure中国年度技术峰会上，微软大中华区首席运营官康容宣布，微软在全球版Azure服务中正式上线了Azure OpenAl 服务，这也是微软首次面向企业提供的OpenAI云服务。尽管Azure OpenAl在中国区的业务布局似乎仍在探索，但针对中国对AI大模型日益增加的需求，与百度争抢相关领域的市场份额，只是时间问题。

对于文心一言这样的高级AI模型本身，还有一个更关键但易于忽视的方面。人工智能的事，人工智能或许更有发言权。此前，《财富》曾询问了ChatGPT（基于GPT-3.5模型）的“意见”：你如何看待GPT-4，如何看待文心一言？

即使评价自己的“兄弟”和“对手”，它的回答依然标准得有些刻板，其中有一部分非常相似。“值得注意的是，随着GPT-4等AI模型的功能和复杂性不断增强，围绕偏见、隐私和对技术的控制等问题也存在担忧和道德考虑。总体而言，GPT-4有可能成为NLP领域的重大进步，但重要的是在其开发和实施过程中仔细考虑并意识到所涉及的潜在利益和风险。”对于文心一言，ChatGPT在回答中也强调了可能存在的错误信息传播与操纵等道德风险。

或许在人类看来，上述回答更像一种免责声明。但文心一言未来在正式投入使用后，信息输入和输出的过滤和处理、数据留存等方面都将引发关注。百度在更加谨慎地应对时，也会面临更大的挑战——要保持先进性，也不可忽略边界感。

在人工智能竞赛引发中国大厂竞逐的过程中，始终有一个疑问：中国科技界要追赶ChatGPT现在的水平，还有多少距离？

今年两会期间，科技部部长王志刚对ChatGPT的表态引发关注，他用梅西来诠释这一工具的表现。王志刚说，ChatGPT从源头来看是自然语言理解、自然语言处理两个技术，“像踢足球都是盘带、射门，但要做到像梅西那么好也不容易。”

王志刚认为，中国在人工智能领域的研究持续多年，有布局且有一些成果，但要达到像Open AI这样的效果，还要拭目以待。

借用加西亚·马尔克斯《百年孤独》的开篇：多年以后，面对行刑队，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上校将会回想起父亲带他去见识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无论对百度这类公司，还是中国人工智能领域乃至整个科技界的蓬勃发展，相信从将来的某一个时间回看，当下都处于历史性的节点。未来已来，是被时代的洪流裹挟，或者顺势前行，身处其中的巨头们，唯有不放弃可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