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境电商的未来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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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瀚明：在信息、物品和资金“三支柱”的支持下，跨境电商取得了爆炸性的发展，而跨境电商的发展又反哺了这三个行业。

李瀚明

■跨境电商行业本身是更大的中国对外贸易行业的一部分——因此在讨论跨境电商行业的时候，当然要考虑中国外贸行业的整体发展。事实上，中国的对外贸易行业常年受到“微笑曲线”的制约——由于外商把控着客户资源，因此无论是产品的研发所需的需求搜集和意见反馈，还是产品销售所需的品牌和服务渠道（即微笑曲线的两端），都在外商手中，中国制造商只能从事微笑曲线的中端制造部分，按照外商的要求制造产品，并送到外商指定的场所（也即FOB交易）。在这样的背景下，中国甚至连海运和空运行业都无法发展——外商会选择自己信赖的外国承运人。

但是，以跨境电商的发展作为标志，中国的对外贸易行业正在逐渐向“微笑曲线”的两端延伸：跨境电商使得中国外贸从业者可以在资金流和信息流的层面上直接接触国外最终客户，既可从客户处获得需求反馈，帮助研发部门改进产品，又可以直接面向客户进行品牌建设和服务，直接打通了微笑曲线的两端。

某种程度上来说，跨境电商打破了大境外渠道商对中国外贸渠道的垄断，直接帮助中国的对外贸易进入到了一个全新的阶段。我们可以看到，在部分细分品类（例如服装、充电器、电子产品等领域），已经有为数不少的中国品牌通过跨境电商在海外站稳了脚跟。

同时，“站稳脚跟”的不仅是品牌等“甲方”，也包括为出海提供服务的一系列服务（例如物流、推广和资金清算等）。当中最典型的一个例子莫过于短视频和直播应用。

短视频和直播应用本身的变现模式带有很强的电商基因。各位读者或多或少可能都见过在集市上喊得精疲力竭，使尽浑身解数推销商品的商贩——他们绘声绘色、生动有趣而极具感染力的推销模式，某种程度上甚至是一种独特的街头艺术。

短视频和直播应用事实上将这种“集市文化”搬到线上了。电商卖家为这些艺术家们提供了变现的渠道，而各地的艺术家则承担了以前广告设计公司的角色，为电商卖家提供了能够面向不同文化、不同人群进行推销的丰富多彩的推广能力。相对于其它广告渠道，短视频和直播应用可以说是电子商务企业做广告最好的地方，而电子商务也是短视频和直播应用嘴直接的变现形式。因此，这种俗称“直播带货”的模式得以迅速在国内电商中普及开来。

电商卖家与短视频和直播应用在国内的合作总体而言是令人愉快的。因此，这种模式自然也通过“出海”成功复制——短视频和直播应用在海外寻找合适的艺术家，并撮合跨境电商卖家和艺术家们的合作。这种相互促进，互相补充的生态模式，使得两者迅速在海外生根，并取代了搜索引擎和社交媒体等传统的广告渠道。

短视频和直播应用为品牌推广打开了大门，而在资金结算上，跨境电商的迅猛发展也为人民币跨境使用提供了具体的零售场景。

在过往的国际贸易场景下，资金结算通常是以境外客商与国内商人之间的大规模“批发式”结算为主——外商多数会提前将货币由当地货币换成美元，用美元和国内商人结算，再由国内商人将货款结算回人民币。但在跨境电商场景下，“外商”变成了诸多外国普通买家——他们不具备提前兑换美元的能力（这种繁琐的流程也会大大增加交易成本），只能接受当地外币定价的价格。因此，国内商人需要承担将当地外币兑换回人民币的全流程责任。

在这样的背景下再通过美元这个中介进行结算的话，国内商人需要换汇两次，平白增加一层手续费。因此，当地外币和人民币之间的直接汇兑需求也随着跨境电商的发展而发展起来。例如，2021年深圳市本外币跨境收付总额6.5万亿元人民币中，有3.1万亿元人民币是以人民币结算的跨境收付。

以人民币结算的跨境收款需求直接推动了国内金融平台向海外的扩展。如果说出境游带来的中国游客移动支付需求打通了人民币在海外直接兑换外币的通道的话，世界各国对中国跨境电商商品的需求则打通了外币在海外直接兑换人民币的通道。两者相辅相成，共同构成了人民币国际化和双边本币互换所必须的闭环。因此，我们可以看到的是，国内出现了一系列服务跨境电商的资金结算、归集平台。

我们刚刚提到，短视频和直播应用构成了未来跨境电商的主要信息流渠道、跨境人民币构成了未来跨境电商的主要资金流渠道。而未来跨境电商的主要货物流渠道则是现在中国正在逐步改革、发展的航空物流和供应链行业。

国际物流和供应链行业的兴衰可以说和国际贸易休戚相关——没有国际物流提供的物品输送力，国际贸易就无从谈起；而没有国际贸易的需求，国际物流也是无米之炊。

在过去的中国外贸体制下，由于外商把握着客户信息，知道客户的位置，因此国际物流往往也由外商负责。这使得国际物流几乎全由境外运输企业垄断：一方面，外商全球多国采购，汇聚到本国销售的运输模式，只能由外商本国的运输企业才能满足；另一方面，“自己人好沟通”永远是颠扑不破的真理。这使得中国运输企业只能为外国运输企业“打下手”（例如提供自己的舱位供承包），本身也处在微笑曲线的中端（生产）。

但是，当中国卖家循跨境电商模式成长起来以后，中国对外贸易的模式逐渐向“本国生产，发散到多国销售”这种只有中国运输企业才能满足的模式转变。因此，中国的物流行业也随之迅猛发展起来——无论是大力购买自有宽体全货机，并考虑将物流部门剥离上市的三大国有航空公司，还是大力协调境外航司舱位，并整合为统一物流产品的民营物流企业，都在为跨境电商企业提供物流服务的赛道上占据了一席之地。

正如当年外国物流企业在海外设置的分拨和派送中心一样，我们可以看到中国物流企业在海外大力建设“海外仓”和本地配送能力。这种“海外仓”能够帮助跨境电商卖家处理包括退换货和维修、热门商品提前备货等电商经营中实际的物流需求，提供更具时效性和经济性的物流能力。

货物流、资金流和信息流这三大要素，和跨境电商的商业模式是唇齿相依、唇亡齿寒的。跨境物流行业为跨境电商提供了快捷、高效的配送能力，降低了运费在商品价格中所占的比例；跨境人民币清算则提供了准确、可靠的结算能力，降低了交易手续费所占的比例；而短视频和直播应用则提供了多样的推广能力，降低了推广费用在商品价格中所占的比例。这些都能够帮助跨境电商企业提供更加物美价廉的商品，进一步参与国际竞争和合作。

而反过来而言，跨境电商行业的发展带来的爆炸性需求也为这三个行业提供了史无前例的机遇——短视频和直播应用在海外的成功毋庸置疑已经为公众所皆知，而更专业化的资金请算和物流运输行业虽然略微低调，但也经受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我个人的角度来看，能够亲身经历这个行业数年来的变化并亲身参与其中，是我本人莫大的荣幸；我相信中国跨境电商行业的从业者，无一不和我有着相似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