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地下到地上的外汇收付——跨境电商的资金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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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瀚明：为了降低成本，跨境电商行业将传统的汇兑模式发扬光大，形成了既有创业科技企业入局，又有电商平台增值服务的格局。

李瀚明

■跨境电商作为外贸和电商的综合体，其资金流动和支付也同时具有外贸行业和电商行业的双重特征。为了降低入驻商户收付资金的成本，这一行业将传统的汇兑模式发扬光大，形成了既有创业科技企业入局，又有电商平台增值服务的格局。

上一篇文章我们聊到了跨境电商带来的海量包裹和申报单对海关系统的冲击以及各国海关对此的应对。正所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一篇文章我们来讲跨境电商的资金和支付。

我们先从外贸行业讲起。前几篇文章中我们讲述了不同的外贸方式——例如FOB或者CIF。我们假设一家企业完全以人民币支付其生产成本，但有一些境外客户希望购买它的产品。

从资金流动的角度来看，对这家企业而言最简单的外贸模式应该是FOB（船上交货，卖方负责将自己的产品运输到装载港并完成出口报关，货物装船后由买方负责运回）。这种模式下，中国卖方收到的是外汇货款，而生产和运输成本则全部是人民币支出，外汇交易是单向、简单的，仅需要在收到货款后结汇就可以了。

但是，有些外商会希望进行CIF（成本、保险和运费模式，卖家负责将商品运输到买家指定的港口并卸下）。这种模式下，卖家除了支付生产成本以外，还要支付运输成本。由于国际物流的复杂性，大多数运输成本都是以外汇结算的。因此，卖家需要开设一个外汇账户，留存货款中的一部分外汇用于支付运费。考虑到账期带来的现金错配，卖家可能还要时不时在人民币和外汇之间转换从而满足支付需求。

大部分广东的外贸商人都是采用这种模式——在内地开设一个账户，在香港开设一个账户。内地账户主要负责支出，香港账户主要负责收入世界各地的美元电汇。在这种情况下，资金仍然以单向流动为主——货款流入香港账户，支付运费等外汇支出后结汇进入内地账户。

实际上，情况还可以变得更复杂一些。由于美元的通用地位，大部分外贸通常情况下都是使用美元。但是在某些国家，也可能使用当地货币支付货款——我们假设使用英镑好了。此时，这家企业收入的是英镑，但是需要支出人民币和美元。

但是，对外贸行业而言，持有的货币种类越多，面临的外汇风险敞口等交易成本自然也就越大。因此，资金流往往是制约外贸企业做大做强的最直接障碍——大多数企业要么止步于资金流通较为简单的FOB或CIF模式，“守株待兔”等客商带美元上门；要么则局限在一个或几个比较固定的国家。

中国外贸人对资金收付的高需求甚至直接催生了中国旺盛的民间汇兑行业。在广州或者义乌这样又有贸易需求又有在外侨民的地方，民间汇兑尤为盛行。通常而言，这些民间汇兑公司一般采用“点对点隧道”的方法——客商将钱打入汇兑公司在国外开立的收款账户，公司将相对的人民币从付款账户打给外贸企业。

当然，这种模式也带来不少问题。很多民间汇兑企业并未接受央行和外管局的监管（例如上报信息、设置限额、实名认证等），实际上以“地下钱庄”的形式经营着。前几年甚至出现了义乌外贸企业集体被封账户的事件——由于地下钱庄借助外贸需求为电信诈骗洗钱（国内受害者受骗将钱转到外贸企业账户，客商将钱转给境外的电信诈骗分子），当警察追踪资金去向并冻结资金时，犯罪分子就成功让外贸企业做了替罪羊，而自己则通过这种汇兑企业消踪匿迹。

因此，早在一般贸易时代，处理资金流就是中国外贸企业所面临的最大问题之一。来到跨境电商行业下，资金流的挑战愈发明显。这种挑战主要来自于跨境电商的主要特征——单笔交易的金额小了，交易次数多了。一般贸易下，一次可能出货一个集装箱，货款可能数以万计；但跨境电商下，一次可能只能出货一件商品，所得可能只有数十美元。一方面，由于大部分跨境汇款都有一定的固定费用手续费，因此交易次数越多，接收汇款的成本就越高；另一方面，如果等电商平台积少成多再一次性汇款到国内的话，资金回款周期又会大大延长。

有些比较大的公司想出了一个招数——在生意所在国额外开一个银行账户。由于从电商平台汇款到所在国境内账户属于境内汇款，手续费一般相对便宜或免费。在生意所在国的一个银行账户也方便处理退货退款等事宜——例如不少电商平台都强制要求需要有一个所在国账户以便在出现纠纷时强制划款。

但是，如果生意做到了好几个国家，那管理数个国家的本地银行账户这件事，会使得本已复杂的外汇收付更加复杂。因此，“管理本地账户”本身也成为了这些年来出现的一种新型业态。有一些公司专门提供这样的服务，通过和银行合作简化开设账户的流程，帮助外国企业快速在多个国家开设虚拟账户。

这种公司往往采用“委托账户、内部控制、转出收费”的方式管理账户——用户在某个国家开设的账户虽然是以用户本身的名义开设，但通过委托合同将管理权全权交由这些公司；这些公司通过头寸控制，尽可能降低跨国的资金流动；最后，在资金流出（转入用户指定的账户）时按照比例收取服务费。

这种生意听上去似乎和刚刚我们讲的民间汇兑企业和地下钱庄没有什么分别。事实上他们的生意模式也确实有点像：外商把钱打到汇兑企业通过委托合同控制的账户，钱再从另一个汇兑企业控制的账户里冒出来。但是，这种企业通过主动接受监管，解决了企业业务被滥用作为犯罪工具的问题，得到了世界各地金融监管当局的信赖。

因此，从2010年开始，这种帮助外贸企业开设虚拟账户的企业、业务像雨后春笋一样冒了出来，其中不少佼佼者已经成长为独角兽级别的企业。最早进入这一行的是那些独立的、接受风投的金融科技企业；而随着时间证明行业潜力，也有银行这样的传统金融企业利用自身的国际网络开设类似的业务。

这种业务为外贸企业的功能当然也越来越多。例如，除了收款并提现以外，外贸企业还可以用账户余额支付一些费用（例如直接支付给广告商），实际上让这些公司扮演了一个以付款功能见长的“全球银行”的角色。通过使用这些公司的服务，外贸企业确实可以一站式管理自己各种货币的外汇收入，大大降低了外贸企业经营跨境电商的难度。

当然，围绕外贸收付款服务的竞争还在不断继续。还记得之前我们说过，不少电商平台会要求卖家开设一个本地银行账户吗？在这种服务出来以后，电商平台一下子意识到这是个好主意——可以直接在既有的“账户余额”的基础上扩展一个民间汇兑功能，供入驻卖家开设账户。这样既解决了需要账户处理退款的事宜，又能够便利卖家开店，还能够直接划扣服务费。如果平台本身是跨国公司的话，还能够合理利用自己的外汇头寸降低资金成本（例如当一个美国消费者在平台的美国站以美元购买中国商品的同时，可能也有一个中国消费者在平台的中国站以人民币购买美国商品）。

于是，电商平台就将这个产品包装成“全球收款服务”，整合到了自己的卖家平台上。由于电商平台的引流效应，“全球收款服务”也获得了不少的用户。

在资金流的问题上，我们可以看到世界各地的企业通过种种方法为有意从事跨境电商的企业提供收付款方面的便利。我们已经讲述了“物流”和“资金流”两个话题，而在下一篇文章当中，我们将介绍跨境电商的最后一个流——“信息流”，也就是与跨境电商密切相关的广告服务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