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电动汽车厂商受益于政府出台的以旧换新计划。为实现年度销售目标，各家公司还提供了折扣。
发布日期：2025-01-02 15:25
朱振
■临近下午一点半，章凝走进会场。此时，在这幢砖木结构的历史建筑的二楼，嘉宾和工作人员们在做着最后的准备，由VOGUEfilm主办的一场以女性电影创作为主题的论坛，正等待开场。
除了身边伴随着表情严谨的同事，在章凝身上几乎看不到影视剧里时尚主编的那种脸谱化的冷峻和距离感。她披着街头风格的外套，举止和语言都很柔和。但标志性的蓝色头发，仍然让她在人群中十分容易被辨认。
章凝生长于澳大利亚的悉尼，祖籍是中国浙江的黄岩。她拥有悉尼大学商业与法律的双学士学位，却选择进入了时尚圈发展，并身兼摄影师、导演、模特、设计师、咨询顾问等众多职业标签。她在网络世界获得了出众的影响力，如今在Instagram平台上，她已经积累了182万的粉丝。
2021年2月，康泰纳仕集团宣布，章凝成为VOGUE杂志中文版——《服饰与美容VOGUE》——新一任的全媒体编辑总监。时年27岁的章凝，也因此成了这个权威时尚媒体130年的历史中，最年轻的内容负责人。
此次任命立时受到了各方的关注，但话题也很快随之到来，“为什么是她？”一度成了争论的核心。
时间转回到眼前，在这场名为《 “她”视界》的论坛现场，交流的气氛十分热烈。发言的嘉宾为清一色的女性电影人。如何将女性创作者自身丰富的生命经验，转化为具有独特视角和原创艺术性的电影作品，是讨论的重点话题之一。
这场论坛也是章凝和她的团队致力推动的影视项目的一部分，项目的初衷，就是帮助女性创作者组成核心主创团队去完成探索性、实验性的电影短片。
窗外，因为疫情原因，冬日的上海明媚但冷清，与室内的锦簇和忙碌组成一种奇特的时空状态。章凝坐在台下。她在五、六年前就开始以导演身份指导影片，但在讨论的大部分时间里，她都是一名安静的听众。
“我今年29岁，对很多事情还了解不够，理解不深。”论坛结束，章凝在逐渐安静下来的会场接受FT中文网的专访。她的语速很快，但仍不见过多的锋芒。
面对有关“女性主义创作”、“年轻人特质”、“中西创意融合”以及“时尚的内涵”等问题，章凝很少给出下判断式的回答。这似乎是一种年轻人的处事方式，无论是对于时尚行业还是她自己，她都不倾向于做出宣誓或定义。
但这位年轻的媒体总监并不掩饰对新生的赞美。章凝认为，有才情的年轻创作者与行业里功成名就的大师同样重要，她也希望向外界展示年轻人身上那些不受条规约束的特质：“年轻人会带来属于他们自己的、非常‘新’ 的才华，也会带来一些我们之前没有触及过的观点。”
她同时表示，年轻与否并不应仅以年龄区分，而是要看有没有年轻的态度：“我们也拍过很多前辈老师，她们的心理状态其实是特别年轻的，一直在追求新的项目，而不是停留在之前的成功状态。”
这些对于“新”的诠释，不免令人想到，在章凝履新的背后，时尚和传媒领域所发生的一些深层次的变化。
全新的媒介环境早已彻底改变了受众的观看方式。曾经扮演权威和启蒙角色的传统媒体，正在不断将影响力让渡给个人意见领袖和流量平台。而时尚世界曾经所代表和引领的精神，似乎也正面对着一连串的疑问：年复一年的时装秀场，以及等级森严的范式与规则，还能否为世界最先锋的故事代言？在一个共识碎裂、充满复杂问题的时代，以“造梦”为源动力的时尚文化，是否也需要被注入更新的价值观？
当旧事物不断翻页，新的又是什么呢？
或许，与其说章凝代表了一个老牌时尚媒体的一次不同寻常的人事任命，不如说是她们正在共同完成一场开放式的“真人秀”历险。章凝摆脱了时尚“旧世界”的诸多刻板印象，但她能否真切地为这个行业带来新的动力？如今，她幸运地拿到了叙事的权力，她又将如何讲述自己和时尚的故事？
访谈临近结束，章凝聊到了她曾经拍摄过的短片，她说，如果能重新再拍一次，对于其中很多细节，都会看得不一样了，因为生活中已经有了更新的经验，可以把这些经验带到作品里去。
此时会场的喧哗已近消停，章凝起身告别。自始至终，她都不像一位“时尚女魔头”，她展现更多的，还是一个年轻人与世界相处的状态：不给出确凿答案，而是先去不设限地探索，然后不断回看，再慢慢蜕变。
对话章凝
记者：每年VOGUEfilm展映的影片，都是以女性题材和女性创作者为最主要特色。今年论坛的主题叫《“她”视界》，英文名字是“The Female Gaze”，能不能谈谈你眼中的“她视界”？
章凝：今天展出的短片中的创作者们的视角各不相同。这也说明，不能以单一的方式来看待女性议题。
VOGUE不仅仅是一个传统的媒体，它为大众提供以更多维度和位面去看世界的目光和审视方法。因此我们有责任把这个平台交给我们的创作者，让她们有充分的表达和实验的空间。
在某种程度上说，没有女性创作者，VOGUE就是不完整的。我们希望跟这些女性创作者们互动、给她们成长发展的空间，让她们在我们的平台上做出一些能在未来成为经典的作品，这是一种彼此成长与成就的过程。
记者：这些影片背后的核心主创成员都是女性，这种安排的初衷是什么？
章凝：主要是想支持这些女性创作者拓展她们自己。拍摄这些影片对她们来说也是梦想项目，我们希望帮助她们能好好地落地。现在要拍一些文艺感的、艺术感的片子，无论在国内市场还是全球范围来看，都是特别难的。无论是独立的片子、短片、长片，要使之真正落地，真是很不容易的。
记者：如何评价她们最终的作品？
章凝：特别真实。我觉得这些电影人很值得尊重的一点，就是她们并不会为追求“完美”而失真。这些女性创作者们是在真正利用自己生活当中的点点滴滴来反映社会，来表达她们看世界的方法和角度。这样拍摄出来的内容自然是非常不一样的。
-“年轻不仅仅是因为年纪小，而是要看是否有年轻的态度”
记者：在过去的一年中，很多年轻的新面孔登上了你的杂志。比如，出现在过去两期9月刊的封面上的，都是非常年轻的模特。为什么要把这些“新人”放在这么突出重要的位置上？
章凝：年轻人代表了未来。年轻人会带来属于他们自己的、非常“新”的才华，也会带来一些可能是我们之前没有触及的观点。
我们其实并非仅以年龄区分，不仅仅是因为她们年纪小，还要看她是不是有年轻的态度。我们也拍过很多前辈老师，如巩俐老师和杨紫琼老师，她们的心理状态其实是特别年轻的，一直在追求新的项目，而不是停留在之前的成功状态。我们作为创作者、连接者和策展者，要找更多的“新”人，为创意文化带来新鲜的血液。
记者：你最希望向外界展示这些年轻人身上的什么特质？
章凝：我希望向外界展示的，是她们不受社会或行业之前的一些条条框框限制的特质。她们没有去想“我应该怎样去表达自己”，而是真实地认为“我就是这样认为的”。她们也会促使我们的团队时刻反思：我们是不是也在同样的圈子里走得太久了、思路被固化了。
我同时也感受到现在中国的年轻人，是在一个非常国际化的环境中长大的。他们有着一颗中国心，了解本土文化，不怕失败，敢尝试的东西比较多；同时他们也了解国外的文化，两边都懂，所以可能会成为更好的 “文化桥梁”。
记者：在你看来，年轻人身上的局限性又是什么？
章凝：在当今这个科技时代下，技术的进步和发展无疑带来了诸多好处，使年轻人能有更多获取信息和学习的机会。但必须承认的是，如果他们太过沉迷于不同的渠道和平台中，过分地注重与他人的比较，或是不停地被新事物分散了注意力，这可能也成了一种劣势。
有时候，将注意力收回到自己身上，反思所得，继而思考接下来将如何实现自己的最终目标是很重要的。要学会“舍得”，不要仅仅因为自己在某件事情上已花费了太多时间就去追求它。有时候，有些事情就是一种沉默成本般地存在，它本身就是一种学习经验，来帮助你明白真正适合自己的道路，并提醒你，什么时候需要换道超车。
-“时尚是一种艺术，艺术有时能比文字和理论更准确地反映社会”
记者：随着社交网络的兴起，模特、演员、艺术家们都拥有了更大的自主性，可以培养自己的粉丝群体和影响力。在这种“成名民主化”的环境下，一个权威的时尚媒体为什么依然重要？
章凝：在很长的一段历史时间里，VOGUE对创意文化做出了很大的贡献。除此之外，我们无论是在杂志还是在其他传播渠道，都带给读者多方面的影响。读者来看我们纸媒 ，并不是要在书内看到跟线上同样的内容。杂志里的内容，是更深入地挖掘一些在线上可能表达有限的题材。
我们的线上视频题材也有不同的垂直领域，会拥有不同的读者群体。在线下活动中，也会邀请他们进入我们的世界里。这个效果又是不一样的，在线下这种有历史、有灵魂的空间里认认真真地看，和在手机上看视频内容，有很不一样的效果。
所以读者其实也需要一个像全媒体一样的多位面多维度形式，线上、线下、杂志内外。
记者：在今年的9月刊的卷首语中，你的编辑团队提到了“人文性”这个概念。怎么理解“人文性”？“人文性”在今天对于时尚来说，为什么是一个重要的问题？
章凝：艺术一直以来都是最准确地反映社会的方式。在某种程度上可能会比文字、比理论更准确。而时尚正是一种艺术。
比如我们今年9月刊中所希望探索的主题，就是人与时尚和科技之间的关系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真人与3D虚拟人，有没有区别？
我们也经常在反思自己，如果不是一直去追求新的拍摄和创作方式，那么我们自己也被留在了过去，不是么？
记者：在很多人的固有印象里，时尚鼓励人们展现与众不同的自我，强调关注“自己”；但“人文性”往往代表着对更广泛的社会群体和问题的关注，意味着目光更多地看向他人。时尚和人文性之间，有没有矛盾？
章凝：我觉得没有矛盾。时尚不仅仅是看产品，VOGUE也不需要去挖掘一个时尚产品到底是多么好、还是多么贵。
我们是利用作品来讲故事。故事不管以何为主题，都会有一个打动人心的切入点。从编辑团队角度来说，我们在周会上常常讨论，读者看了这篇文章、这组大片或者这部短片之后会有什么感受？我们希望能讲出一些反映社会问题的观点和故事来，让不同年龄、不同背景的人都能融入其中，受到不同的启发。
我们并不是只把自己在小圈子里想做的东西做出来就行了。让模特美美地站在那里亮个相，其实没有什么用。
-“一个学习的机会”
记者：你是VOGUE历史上最年轻的全媒体编辑总监，除去光环和头衔，这份工作带给你真正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章凝：对我来说这是一个学习的机会。我最想看到的，是中国的人才和中国的文化——不管是传统文化还是现代文化——都可以在世界舞台上有发光的机会。
我今年29岁，对很多事情还了解不够，理解不深。可是我非常重视怎样让这些文化传播出去，并让国内的年轻人觉得，中国文化真的是很厉害的，中国创作者的确是很厉害的，而不是一直只关注那些时尚圈子里的大师、明星、超模。
当然这些老师们对我来说也是很重要的。其实我发现，国际上那些奢侈品的创意总监或者国外那些摄影大师都是很愿意花时间跟我们互动学习的。
像Valentino的创意总监Pierpaolo Piccioli ，我们请他与中国本地的80后设计师Caroline Hu（胡颖琪）一起共创了高定裙子，就花了整整8个月时间。
Pierpaolo Piccioli 后来跟我说，这几年他来不了中国，同时也不会讲中文，他们两人在线上也是用英语交流的。但是跟年轻的创作者有互动之后，他理解了作为年轻女性是怎样看世界的。而且同样是他自己使用的布料，在Caroline创作之后，得到的作品是完全在不一样层次上的。
这个项目做了很长时间，沟通成本也很大，但最终的结果也证明，中国新一代的年轻创作者们，不管是设计师、艺术家、还是导演，都很有想法，也有世界级的标准。
记者：你渴望成为一个“穿普拉达的女魔头”吗？
章凝：（笑）我可以很真实的跟您说，我非常幸运的一点是有了这个机会，可以到国内来学习。
我是在悉尼出生和成长，老家在黄岩….黄岩蜜桔吃过吗？
记者：也许吃过，但没特别留意过这个名字。
章凝：太好吃了，那到时候要去找一下，特别好吃。
我一直在看，中国发展得特别特别快。相比于我小时候回老家看到的状态，现在的中国简直是太厉害了。
回到国内还发掘出了很多音乐、时尚设计和摄影方面的新人，都有自己非常独特的观点、非常有理想，使我特别兴奋和感动，同时也倍感自己所负的责任。我总在思考着：如何才能更好地把我过往的经验，更好地带到现在这个岗位上来。
我是个喜欢接受挑战的人。在全媒体编辑总监这个职位上的一年半时间里每天都要学习很多新东西，也不断得到种种启发。这一年半比我在大学花五年时间所学的商业和法律的收获更多，我觉得很幸福。■
除了身边伴随着表情严谨的同事，在章凝身上几乎看不到影视剧里时尚主编的那种脸谱化的冷峻和距离感。她披着街头风格的外套，举止和语言都很柔和。但标志性的蓝色头发，仍然让她在人群中十分容易被辨认。
章凝生长于澳大利亚的悉尼，祖籍是中国浙江的黄岩。她拥有悉尼大学商业与法律的双学士学位，却选择进入了时尚圈发展，并身兼摄影师、导演、模特、设计师、咨询顾问等众多职业标签。她在网络世界获得了出众的影响力，如今在Instagram平台上，她已经积累了182万的粉丝。
2021年2月，康泰纳仕集团宣布，章凝成为VOGUE杂志中文版——《服饰与美容VOGUE》——新一任的全媒体编辑总监。时年27岁的章凝，也因此成了这个权威时尚媒体130年的历史中，最年轻的内容负责人。
此次任命立时受到了各方的关注，但话题也很快随之到来，“为什么是她？”一度成了争论的核心。
时间转回到眼前，在这场名为《 “她”视界》的论坛现场，交流的气氛十分热烈。发言的嘉宾为清一色的女性电影人。如何将女性创作者自身丰富的生命经验，转化为具有独特视角和原创艺术性的电影作品，是讨论的重点话题之一。
这场论坛也是章凝和她的团队致力推动的影视项目的一部分，项目的初衷，就是帮助女性创作者组成核心主创团队去完成探索性、实验性的电影短片。
窗外，因为疫情原因，冬日的上海明媚但冷清，与室内的锦簇和忙碌组成一种奇特的时空状态。章凝坐在台下。她在五、六年前就开始以导演身份指导影片，但在讨论的大部分时间里，她都是一名安静的听众。
“我今年29岁，对很多事情还了解不够，理解不深。”论坛结束，章凝在逐渐安静下来的会场接受FT中文网的专访。她的语速很快，但仍不见过多的锋芒。
面对有关“女性主义创作”、“年轻人特质”、“中西创意融合”以及“时尚的内涵”等问题，章凝很少给出下判断式的回答。这似乎是一种年轻人的处事方式，无论是对于时尚行业还是她自己，她都不倾向于做出宣誓或定义。
但这位年轻的媒体总监并不掩饰对新生的赞美。章凝认为，有才情的年轻创作者与行业里功成名就的大师同样重要，她也希望向外界展示年轻人身上那些不受条规约束的特质：“年轻人会带来属于他们自己的、非常‘新’ 的才华，也会带来一些我们之前没有触及过的观点。”
她同时表示，年轻与否并不应仅以年龄区分，而是要看有没有年轻的态度：“我们也拍过很多前辈老师，她们的心理状态其实是特别年轻的，一直在追求新的项目，而不是停留在之前的成功状态。”
这些对于“新”的诠释，不免令人想到，在章凝履新的背后，时尚和传媒领域所发生的一些深层次的变化。
全新的媒介环境早已彻底改变了受众的观看方式。曾经扮演权威和启蒙角色的传统媒体，正在不断将影响力让渡给个人意见领袖和流量平台。而时尚世界曾经所代表和引领的精神，似乎也正面对着一连串的疑问：年复一年的时装秀场，以及等级森严的范式与规则，还能否为世界最先锋的故事代言？在一个共识碎裂、充满复杂问题的时代，以“造梦”为源动力的时尚文化，是否也需要被注入更新的价值观？
当旧事物不断翻页，新的又是什么呢？
或许，与其说章凝代表了一个老牌时尚媒体的一次不同寻常的人事任命，不如说是她们正在共同完成一场开放式的“真人秀”历险。章凝摆脱了时尚“旧世界”的诸多刻板印象，但她能否真切地为这个行业带来新的动力？如今，她幸运地拿到了叙事的权力，她又将如何讲述自己和时尚的故事？
访谈临近结束，章凝聊到了她曾经拍摄过的短片，她说，如果能重新再拍一次，对于其中很多细节，都会看得不一样了，因为生活中已经有了更新的经验，可以把这些经验带到作品里去。
此时会场的喧哗已近消停，章凝起身告别。自始至终，她都不像一位“时尚女魔头”，她展现更多的，还是一个年轻人与世界相处的状态：不给出确凿答案，而是先去不设限地探索，然后不断回看，再慢慢蜕变。
对话章凝
记者：每年VOGUEfilm展映的影片，都是以女性题材和女性创作者为最主要特色。今年论坛的主题叫《“她”视界》，英文名字是“The Female Gaze”，能不能谈谈你眼中的“她视界”？
章凝：今天展出的短片中的创作者们的视角各不相同。这也说明，不能以单一的方式来看待女性议题。
VOGUE不仅仅是一个传统的媒体，它为大众提供以更多维度和位面去看世界的目光和审视方法。因此我们有责任把这个平台交给我们的创作者，让她们有充分的表达和实验的空间。
在某种程度上说，没有女性创作者，VOGUE就是不完整的。我们希望跟这些女性创作者们互动、给她们成长发展的空间，让她们在我们的平台上做出一些能在未来成为经典的作品，这是一种彼此成长与成就的过程。
记者：这些影片背后的核心主创成员都是女性，这种安排的初衷是什么？
章凝：主要是想支持这些女性创作者拓展她们自己。拍摄这些影片对她们来说也是梦想项目，我们希望帮助她们能好好地落地。现在要拍一些文艺感的、艺术感的片子，无论在国内市场还是全球范围来看，都是特别难的。无论是独立的片子、短片、长片，要使之真正落地，真是很不容易的。
记者：如何评价她们最终的作品？
章凝：特别真实。我觉得这些电影人很值得尊重的一点，就是她们并不会为追求“完美”而失真。这些女性创作者们是在真正利用自己生活当中的点点滴滴来反映社会，来表达她们看世界的方法和角度。这样拍摄出来的内容自然是非常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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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在过去的一年中，很多年轻的新面孔登上了你的杂志。比如，出现在过去两期9月刊的封面上的，都是非常年轻的模特。为什么要把这些“新人”放在这么突出重要的位置上？
章凝：年轻人代表了未来。年轻人会带来属于他们自己的、非常“新”的才华，也会带来一些可能是我们之前没有触及的观点。
我们其实并非仅以年龄区分，不仅仅是因为她们年纪小，还要看她是不是有年轻的态度。我们也拍过很多前辈老师，如巩俐老师和杨紫琼老师，她们的心理状态其实是特别年轻的，一直在追求新的项目，而不是停留在之前的成功状态。我们作为创作者、连接者和策展者，要找更多的“新”人，为创意文化带来新鲜的血液。
记者：你最希望向外界展示这些年轻人身上的什么特质？
章凝：我希望向外界展示的，是她们不受社会或行业之前的一些条条框框限制的特质。她们没有去想“我应该怎样去表达自己”，而是真实地认为“我就是这样认为的”。她们也会促使我们的团队时刻反思：我们是不是也在同样的圈子里走得太久了、思路被固化了。
我同时也感受到现在中国的年轻人，是在一个非常国际化的环境中长大的。他们有着一颗中国心，了解本土文化，不怕失败，敢尝试的东西比较多；同时他们也了解国外的文化，两边都懂，所以可能会成为更好的 “文化桥梁”。
记者：在你看来，年轻人身上的局限性又是什么？
章凝：在当今这个科技时代下，技术的进步和发展无疑带来了诸多好处，使年轻人能有更多获取信息和学习的机会。但必须承认的是，如果他们太过沉迷于不同的渠道和平台中，过分地注重与他人的比较，或是不停地被新事物分散了注意力，这可能也成了一种劣势。
有时候，将注意力收回到自己身上，反思所得，继而思考接下来将如何实现自己的最终目标是很重要的。要学会“舍得”，不要仅仅因为自己在某件事情上已花费了太多时间就去追求它。有时候，有些事情就是一种沉默成本般地存在，它本身就是一种学习经验，来帮助你明白真正适合自己的道路，并提醒你，什么时候需要换道超车。
-“时尚是一种艺术，艺术有时能比文字和理论更准确地反映社会”
记者：随着社交网络的兴起，模特、演员、艺术家们都拥有了更大的自主性，可以培养自己的粉丝群体和影响力。在这种“成名民主化”的环境下，一个权威的时尚媒体为什么依然重要？
章凝：在很长的一段历史时间里，VOGUE对创意文化做出了很大的贡献。除此之外，我们无论是在杂志还是在其他传播渠道，都带给读者多方面的影响。读者来看我们纸媒 ，并不是要在书内看到跟线上同样的内容。杂志里的内容，是更深入地挖掘一些在线上可能表达有限的题材。
我们的线上视频题材也有不同的垂直领域，会拥有不同的读者群体。在线下活动中，也会邀请他们进入我们的世界里。这个效果又是不一样的，在线下这种有历史、有灵魂的空间里认认真真地看，和在手机上看视频内容，有很不一样的效果。
所以读者其实也需要一个像全媒体一样的多位面多维度形式，线上、线下、杂志内外。
记者：在今年的9月刊的卷首语中，你的编辑团队提到了“人文性”这个概念。怎么理解“人文性”？“人文性”在今天对于时尚来说，为什么是一个重要的问题？
章凝：艺术一直以来都是最准确地反映社会的方式。在某种程度上可能会比文字、比理论更准确。而时尚正是一种艺术。
比如我们今年9月刊中所希望探索的主题，就是人与时尚和科技之间的关系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真人与3D虚拟人，有没有区别？
我们也经常在反思自己，如果不是一直去追求新的拍摄和创作方式，那么我们自己也被留在了过去，不是么？
记者：在很多人的固有印象里，时尚鼓励人们展现与众不同的自我，强调关注“自己”；但“人文性”往往代表着对更广泛的社会群体和问题的关注，意味着目光更多地看向他人。时尚和人文性之间，有没有矛盾？
章凝：我觉得没有矛盾。时尚不仅仅是看产品，VOGUE也不需要去挖掘一个时尚产品到底是多么好、还是多么贵。
我们是利用作品来讲故事。故事不管以何为主题，都会有一个打动人心的切入点。从编辑团队角度来说，我们在周会上常常讨论，读者看了这篇文章、这组大片或者这部短片之后会有什么感受？我们希望能讲出一些反映社会问题的观点和故事来，让不同年龄、不同背景的人都能融入其中，受到不同的启发。
我们并不是只把自己在小圈子里想做的东西做出来就行了。让模特美美地站在那里亮个相，其实没有什么用。
-“一个学习的机会”
记者：你是VOGUE历史上最年轻的全媒体编辑总监，除去光环和头衔，这份工作带给你真正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章凝：对我来说这是一个学习的机会。我最想看到的，是中国的人才和中国的文化——不管是传统文化还是现代文化——都可以在世界舞台上有发光的机会。
我今年29岁，对很多事情还了解不够，理解不深。可是我非常重视怎样让这些文化传播出去，并让国内的年轻人觉得，中国文化真的是很厉害的，中国创作者的确是很厉害的，而不是一直只关注那些时尚圈子里的大师、明星、超模。
当然这些老师们对我来说也是很重要的。其实我发现，国际上那些奢侈品的创意总监或者国外那些摄影大师都是很愿意花时间跟我们互动学习的。
像Valentino的创意总监Pierpaolo Piccioli ，我们请他与中国本地的80后设计师Caroline Hu（胡颖琪）一起共创了高定裙子，就花了整整8个月时间。
Pierpaolo Piccioli 后来跟我说，这几年他来不了中国，同时也不会讲中文，他们两人在线上也是用英语交流的。但是跟年轻的创作者有互动之后，他理解了作为年轻女性是怎样看世界的。而且同样是他自己使用的布料，在Caroline创作之后，得到的作品是完全在不一样层次上的。
这个项目做了很长时间，沟通成本也很大，但最终的结果也证明，中国新一代的年轻创作者们，不管是设计师、艺术家、还是导演，都很有想法，也有世界级的标准。
记者：你渴望成为一个“穿普拉达的女魔头”吗？
章凝：（笑）我可以很真实的跟您说，我非常幸运的一点是有了这个机会，可以到国内来学习。
我是在悉尼出生和成长，老家在黄岩….黄岩蜜桔吃过吗？
记者：也许吃过，但没特别留意过这个名字。
章凝：太好吃了，那到时候要去找一下，特别好吃。
我一直在看，中国发展得特别特别快。相比于我小时候回老家看到的状态，现在的中国简直是太厉害了。
回到国内还发掘出了很多音乐、时尚设计和摄影方面的新人，都有自己非常独特的观点、非常有理想，使我特别兴奋和感动，同时也倍感自己所负的责任。我总在思考着：如何才能更好地把我过往的经验，更好地带到现在这个岗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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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论坛也是章凝和她的团队致力推动的影视项目的一部分，项目的初衷，就是帮助女性创作者组成核心主创团队去完成探索性、实验性的电影短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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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对于“新”的诠释，不免令人想到，在章凝履新的背后，时尚和传媒领域所发生的一些深层次的变化。
全新的媒介环境早已彻底改变了受众的观看方式。曾经扮演权威和启蒙角色的传统媒体，正在不断将影响力让渡给个人意见领袖和流量平台。而时尚世界曾经所代表和引领的精神，似乎也正面对着一连串的疑问：年复一年的时装秀场，以及等级森严的范式与规则，还能否为世界最先锋的故事代言？在一个共识碎裂、充满复杂问题的时代，以“造梦”为源动力的时尚文化，是否也需要被注入更新的价值观？
当旧事物不断翻页，新的又是什么呢？
或许，与其说章凝代表了一个老牌时尚媒体的一次不同寻常的人事任命，不如说是她们正在共同完成一场开放式的“真人秀”历险。章凝摆脱了时尚“旧世界”的诸多刻板印象，但她能否真切地为这个行业带来新的动力？如今，她幸运地拿到了叙事的权力，她又将如何讲述自己和时尚的故事？
访谈临近结束，章凝聊到了她曾经拍摄过的短片，她说，如果能重新再拍一次，对于其中很多细节，都会看得不一样了，因为生活中已经有了更新的经验，可以把这些经验带到作品里去。
此时会场的喧哗已近消停，章凝起身告别。自始至终，她都不像一位“时尚女魔头”，她展现更多的，还是一个年轻人与世界相处的状态：不给出确凿答案，而是先去不设限地探索，然后不断回看，再慢慢蜕变。
对话章凝
记者：每年VOGUEfilm展映的影片，都是以女性题材和女性创作者为最主要特色。今年论坛的主题叫《“她”视界》，英文名字是“The Female Gaze”，能不能谈谈你眼中的“她视界”？
章凝：今天展出的短片中的创作者们的视角各不相同。这也说明，不能以单一的方式来看待女性议题。
VOGUE不仅仅是一个传统的媒体，它为大众提供以更多维度和位面去看世界的目光和审视方法。因此我们有责任把这个平台交给我们的创作者，让她们有充分的表达和实验的空间。
在某种程度上说，没有女性创作者，VOGUE就是不完整的。我们希望跟这些女性创作者们互动、给她们成长发展的空间，让她们在我们的平台上做出一些能在未来成为经典的作品，这是一种彼此成长与成就的过程。
记者：这些影片背后的核心主创成员都是女性，这种安排的初衷是什么？
章凝：主要是想支持这些女性创作者拓展她们自己。拍摄这些影片对她们来说也是梦想项目，我们希望帮助她们能好好地落地。现在要拍一些文艺感的、艺术感的片子，无论在国内市场还是全球范围来看，都是特别难的。无论是独立的片子、短片、长片，要使之真正落地，真是很不容易的。
记者：如何评价她们最终的作品？
章凝：特别真实。我觉得这些电影人很值得尊重的一点，就是她们并不会为追求“完美”而失真。这些女性创作者们是在真正利用自己生活当中的点点滴滴来反映社会，来表达她们看世界的方法和角度。这样拍摄出来的内容自然是非常不一样的。
-“年轻不仅仅是因为年纪小，而是要看是否有年轻的态度”
记者：在过去的一年中，很多年轻的新面孔登上了你的杂志。比如，出现在过去两期9月刊的封面上的，都是非常年轻的模特。为什么要把这些“新人”放在这么突出重要的位置上？
章凝：年轻人代表了未来。年轻人会带来属于他们自己的、非常“新”的才华，也会带来一些可能是我们之前没有触及的观点。
我们其实并非仅以年龄区分，不仅仅是因为她们年纪小，还要看她是不是有年轻的态度。我们也拍过很多前辈老师，如巩俐老师和杨紫琼老师，她们的心理状态其实是特别年轻的，一直在追求新的项目，而不是停留在之前的成功状态。我们作为创作者、连接者和策展者，要找更多的“新”人，为创意文化带来新鲜的血液。
记者：你最希望向外界展示这些年轻人身上的什么特质？
章凝：我希望向外界展示的，是她们不受社会或行业之前的一些条条框框限制的特质。她们没有去想“我应该怎样去表达自己”，而是真实地认为“我就是这样认为的”。她们也会促使我们的团队时刻反思：我们是不是也在同样的圈子里走得太久了、思路被固化了。
我同时也感受到现在中国的年轻人，是在一个非常国际化的环境中长大的。他们有着一颗中国心，了解本土文化，不怕失败，敢尝试的东西比较多；同时他们也了解国外的文化，两边都懂，所以可能会成为更好的 “文化桥梁”。
记者：在你看来，年轻人身上的局限性又是什么？
章凝：在当今这个科技时代下，技术的进步和发展无疑带来了诸多好处，使年轻人能有更多获取信息和学习的机会。但必须承认的是，如果他们太过沉迷于不同的渠道和平台中，过分地注重与他人的比较，或是不停地被新事物分散了注意力，这可能也成了一种劣势。
有时候，将注意力收回到自己身上，反思所得，继而思考接下来将如何实现自己的最终目标是很重要的。要学会“舍得”，不要仅仅因为自己在某件事情上已花费了太多时间就去追求它。有时候，有些事情就是一种沉默成本般地存在，它本身就是一种学习经验，来帮助你明白真正适合自己的道路，并提醒你，什么时候需要换道超车。
-“时尚是一种艺术，艺术有时能比文字和理论更准确地反映社会”
记者：随着社交网络的兴起，模特、演员、艺术家们都拥有了更大的自主性，可以培养自己的粉丝群体和影响力。在这种“成名民主化”的环境下，一个权威的时尚媒体为什么依然重要？
章凝：在很长的一段历史时间里，VOGUE对创意文化做出了很大的贡献。除此之外，我们无论是在杂志还是在其他传播渠道，都带给读者多方面的影响。读者来看我们纸媒 ，并不是要在书内看到跟线上同样的内容。杂志里的内容，是更深入地挖掘一些在线上可能表达有限的题材。
我们的线上视频题材也有不同的垂直领域，会拥有不同的读者群体。在线下活动中，也会邀请他们进入我们的世界里。这个效果又是不一样的，在线下这种有历史、有灵魂的空间里认认真真地看，和在手机上看视频内容，有很不一样的效果。
所以读者其实也需要一个像全媒体一样的多位面多维度形式，线上、线下、杂志内外。
记者：在今年的9月刊的卷首语中，你的编辑团队提到了“人文性”这个概念。怎么理解“人文性”？“人文性”在今天对于时尚来说，为什么是一个重要的问题？
章凝：艺术一直以来都是最准确地反映社会的方式。在某种程度上可能会比文字、比理论更准确。而时尚正是一种艺术。
比如我们今年9月刊中所希望探索的主题，就是人与时尚和科技之间的关系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真人与3D虚拟人，有没有区别？
我们也经常在反思自己，如果不是一直去追求新的拍摄和创作方式，那么我们自己也被留在了过去，不是么？
记者：在很多人的固有印象里，时尚鼓励人们展现与众不同的自我，强调关注“自己”；但“人文性”往往代表着对更广泛的社会群体和问题的关注，意味着目光更多地看向他人。时尚和人文性之间，有没有矛盾？
章凝：我觉得没有矛盾。时尚不仅仅是看产品，VOGUE也不需要去挖掘一个时尚产品到底是多么好、还是多么贵。
我们是利用作品来讲故事。故事不管以何为主题，都会有一个打动人心的切入点。从编辑团队角度来说，我们在周会上常常讨论，读者看了这篇文章、这组大片或者这部短片之后会有什么感受？我们希望能讲出一些反映社会问题的观点和故事来，让不同年龄、不同背景的人都能融入其中，受到不同的启发。
我们并不是只把自己在小圈子里想做的东西做出来就行了。让模特美美地站在那里亮个相，其实没有什么用。
-“一个学习的机会”
记者：你是VOGUE历史上最年轻的全媒体编辑总监，除去光环和头衔，这份工作带给你真正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章凝：对我来说这是一个学习的机会。我最想看到的，是中国的人才和中国的文化——不管是传统文化还是现代文化——都可以在世界舞台上有发光的机会。
我今年29岁，对很多事情还了解不够，理解不深。可是我非常重视怎样让这些文化传播出去，并让国内的年轻人觉得，中国文化真的是很厉害的，中国创作者的确是很厉害的，而不是一直只关注那些时尚圈子里的大师、明星、超模。
当然这些老师们对我来说也是很重要的。其实我发现，国际上那些奢侈品的创意总监或者国外那些摄影大师都是很愿意花时间跟我们互动学习的。
像Valentino的创意总监Pierpaolo Piccioli ，我们请他与中国本地的80后设计师Caroline Hu（胡颖琪）一起共创了高定裙子，就花了整整8个月时间。
Pierpaolo Piccioli 后来跟我说，这几年他来不了中国，同时也不会讲中文，他们两人在线上也是用英语交流的。但是跟年轻的创作者有互动之后，他理解了作为年轻女性是怎样看世界的。而且同样是他自己使用的布料，在Caroline创作之后，得到的作品是完全在不一样层次上的。
这个项目做了很长时间，沟通成本也很大，但最终的结果也证明，中国新一代的年轻创作者们，不管是设计师、艺术家、还是导演，都很有想法，也有世界级的标准。
记者：你渴望成为一个“穿普拉达的女魔头”吗？
章凝：（笑）我可以很真实的跟您说，我非常幸运的一点是有了这个机会，可以到国内来学习。
我是在悉尼出生和成长，老家在黄岩….黄岩蜜桔吃过吗？
记者：也许吃过，但没特别留意过这个名字。
章凝：太好吃了，那到时候要去找一下，特别好吃。
我一直在看，中国发展得特别特别快。相比于我小时候回老家看到的状态，现在的中国简直是太厉害了。
回到国内还发掘出了很多音乐、时尚设计和摄影方面的新人，都有自己非常独特的观点、非常有理想，使我特别兴奋和感动，同时也倍感自己所负的责任。我总在思考着：如何才能更好地把我过往的经验，更好地带到现在这个岗位上来。
我是个喜欢接受挑战的人。在全媒体编辑总监这个职位上的一年半时间里每天都要学习很多新东西，也不断得到种种启发。这一年半比我在大学花五年时间所学的商业和法律的收获更多，我觉得很幸福。■
除了身边伴随着表情严谨的同事，在章凝身上几乎看不到影视剧里时尚主编的那种脸谱化的冷峻和距离感。她披着街头风格的外套，举止和语言都很柔和。但标志性的蓝色头发，仍然让她在人群中十分容易被辨认。
章凝生长于澳大利亚的悉尼，祖籍是中国浙江的黄岩。她拥有悉尼大学商业与法律的双学士学位，却选择进入了时尚圈发展，并身兼摄影师、导演、模特、设计师、咨询顾问等众多职业标签。她在网络世界获得了出众的影响力，如今在Instagram平台上，她已经积累了182万的粉丝。
2021年2月，康泰纳仕集团宣布，章凝成为VOGUE杂志中文版——《服饰与美容VOGUE》——新一任的全媒体编辑总监。时年27岁的章凝，也因此成了这个权威时尚媒体130年的历史中，最年轻的内容负责人。
此次任命立时受到了各方的关注，但话题也很快随之到来，“为什么是她？”一度成了争论的核心。
时间转回到眼前，在这场名为《 “她”视界》的论坛现场，交流的气氛十分热烈。发言的嘉宾为清一色的女性电影人。如何将女性创作者自身丰富的生命经验，转化为具有独特视角和原创艺术性的电影作品，是讨论的重点话题之一。
这场论坛也是章凝和她的团队致力推动的影视项目的一部分，项目的初衷，就是帮助女性创作者组成核心主创团队去完成探索性、实验性的电影短片。
窗外，因为疫情原因，冬日的上海明媚但冷清，与室内的锦簇和忙碌组成一种奇特的时空状态。章凝坐在台下。她在五、六年前就开始以导演身份指导影片，但在讨论的大部分时间里，她都是一名安静的听众。
“我今年29岁，对很多事情还了解不够，理解不深。”论坛结束，章凝在逐渐安静下来的会场接受FT中文网的专访。她的语速很快，但仍不见过多的锋芒。
面对有关“女性主义创作”、“年轻人特质”、“中西创意融合”以及“时尚的内涵”等问题，章凝很少给出下判断式的回答。这似乎是一种年轻人的处事方式，无论是对于时尚行业还是她自己，她都不倾向于做出宣誓或定义。
但这位年轻的媒体总监并不掩饰对新生的赞美。章凝认为，有才情的年轻创作者与行业里功成名就的大师同样重要，她也希望向外界展示年轻人身上那些不受条规约束的特质：“年轻人会带来属于他们自己的、非常‘新’ 的才华，也会带来一些我们之前没有触及过的观点。”
她同时表示，年轻与否并不应仅以年龄区分，而是要看有没有年轻的态度：“我们也拍过很多前辈老师，她们的心理状态其实是特别年轻的，一直在追求新的项目，而不是停留在之前的成功状态。”
这些对于“新”的诠释，不免令人想到，在章凝履新的背后，时尚和传媒领域所发生的一些深层次的变化。
全新的媒介环境早已彻底改变了受众的观看方式。曾经扮演权威和启蒙角色的传统媒体，正在不断将影响力让渡给个人意见领袖和流量平台。而时尚世界曾经所代表和引领的精神，似乎也正面对着一连串的疑问：年复一年的时装秀场，以及等级森严的范式与规则，还能否为世界最先锋的故事代言？在一个共识碎裂、充满复杂问题的时代，以“造梦”为源动力的时尚文化，是否也需要被注入更新的价值观？
当旧事物不断翻页，新的又是什么呢？
或许，与其说章凝代表了一个老牌时尚媒体的一次不同寻常的人事任命，不如说是她们正在共同完成一场开放式的“真人秀”历险。章凝摆脱了时尚“旧世界”的诸多刻板印象，但她能否真切地为这个行业带来新的动力？如今，她幸运地拿到了叙事的权力，她又将如何讲述自己和时尚的故事？
访谈临近结束，章凝聊到了她曾经拍摄过的短片，她说，如果能重新再拍一次，对于其中很多细节，都会看得不一样了，因为生活中已经有了更新的经验，可以把这些经验带到作品里去。
此时会场的喧哗已近消停，章凝起身告别。自始至终，她都不像一位“时尚女魔头”，她展现更多的，还是一个年轻人与世界相处的状态：不给出确凿答案，而是先去不设限地探索，然后不断回看，再慢慢蜕变。
对话章凝
记者：每年VOGUEfilm展映的影片，都是以女性题材和女性创作者为最主要特色。今年论坛的主题叫《“她”视界》，英文名字是“The Female Gaze”，能不能谈谈你眼中的“她视界”？
章凝：今天展出的短片中的创作者们的视角各不相同。这也说明，不能以单一的方式来看待女性议题。
VOGUE不仅仅是一个传统的媒体，它为大众提供以更多维度和位面去看世界的目光和审视方法。因此我们有责任把这个平台交给我们的创作者，让她们有充分的表达和实验的空间。
在某种程度上说，没有女性创作者，VOGUE就是不完整的。我们希望跟这些女性创作者们互动、给她们成长发展的空间，让她们在我们的平台上做出一些能在未来成为经典的作品，这是一种彼此成长与成就的过程。
记者：这些影片背后的核心主创成员都是女性，这种安排的初衷是什么？
章凝：主要是想支持这些女性创作者拓展她们自己。拍摄这些影片对她们来说也是梦想项目，我们希望帮助她们能好好地落地。现在要拍一些文艺感的、艺术感的片子，无论在国内市场还是全球范围来看，都是特别难的。无论是独立的片子、短片、长片，要使之真正落地，真是很不容易的。
记者：如何评价她们最终的作品？
章凝：特别真实。我觉得这些电影人很值得尊重的一点，就是她们并不会为追求“完美”而失真。这些女性创作者们是在真正利用自己生活当中的点点滴滴来反映社会，来表达她们看世界的方法和角度。这样拍摄出来的内容自然是非常不一样的。
-“年轻不仅仅是因为年纪小，而是要看是否有年轻的态度”
记者：在过去的一年中，很多年轻的新面孔登上了你的杂志。比如，出现在过去两期9月刊的封面上的，都是非常年轻的模特。为什么要把这些“新人”放在这么突出重要的位置上？
章凝：年轻人代表了未来。年轻人会带来属于他们自己的、非常“新”的才华，也会带来一些可能是我们之前没有触及的观点。
我们其实并非仅以年龄区分，不仅仅是因为她们年纪小，还要看她是不是有年轻的态度。我们也拍过很多前辈老师，如巩俐老师和杨紫琼老师，她们的心理状态其实是特别年轻的，一直在追求新的项目，而不是停留在之前的成功状态。我们作为创作者、连接者和策展者，要找更多的“新”人，为创意文化带来新鲜的血液。
记者：你最希望向外界展示这些年轻人身上的什么特质？
章凝：我希望向外界展示的，是她们不受社会或行业之前的一些条条框框限制的特质。她们没有去想“我应该怎样去表达自己”，而是真实地认为“我就是这样认为的”。她们也会促使我们的团队时刻反思：我们是不是也在同样的圈子里走得太久了、思路被固化了。
我同时也感受到现在中国的年轻人，是在一个非常国际化的环境中长大的。他们有着一颗中国心，了解本土文化，不怕失败，敢尝试的东西比较多；同时他们也了解国外的文化，两边都懂，所以可能会成为更好的 “文化桥梁”。
记者：在你看来，年轻人身上的局限性又是什么？
章凝：在当今这个科技时代下，技术的进步和发展无疑带来了诸多好处，使年轻人能有更多获取信息和学习的机会。但必须承认的是，如果他们太过沉迷于不同的渠道和平台中，过分地注重与他人的比较，或是不停地被新事物分散了注意力，这可能也成了一种劣势。
有时候，将注意力收回到自己身上，反思所得，继而思考接下来将如何实现自己的最终目标是很重要的。要学会“舍得”，不要仅仅因为自己在某件事情上已花费了太多时间就去追求它。有时候，有些事情就是一种沉默成本般地存在，它本身就是一种学习经验，来帮助你明白真正适合自己的道路，并提醒你，什么时候需要换道超车。
-“时尚是一种艺术，艺术有时能比文字和理论更准确地反映社会”
记者：随着社交网络的兴起，模特、演员、艺术家们都拥有了更大的自主性，可以培养自己的粉丝群体和影响力。在这种“成名民主化”的环境下，一个权威的时尚媒体为什么依然重要？
章凝：在很长的一段历史时间里，VOGUE对创意文化做出了很大的贡献。除此之外，我们无论是在杂志还是在其他传播渠道，都带给读者多方面的影响。读者来看我们纸媒 ，并不是要在书内看到跟线上同样的内容。杂志里的内容，是更深入地挖掘一些在线上可能表达有限的题材。
我们的线上视频题材也有不同的垂直领域，会拥有不同的读者群体。在线下活动中，也会邀请他们进入我们的世界里。这个效果又是不一样的，在线下这种有历史、有灵魂的空间里认认真真地看，和在手机上看视频内容，有很不一样的效果。
所以读者其实也需要一个像全媒体一样的多位面多维度形式，线上、线下、杂志内外。
记者：在今年的9月刊的卷首语中，你的编辑团队提到了“人文性”这个概念。怎么理解“人文性”？“人文性”在今天对于时尚来说，为什么是一个重要的问题？
章凝：艺术一直以来都是最准确地反映社会的方式。在某种程度上可能会比文字、比理论更准确。而时尚正是一种艺术。
比如我们今年9月刊中所希望探索的主题，就是人与时尚和科技之间的关系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真人与3D虚拟人，有没有区别？
我们也经常在反思自己，如果不是一直去追求新的拍摄和创作方式，那么我们自己也被留在了过去，不是么？
记者：在很多人的固有印象里，时尚鼓励人们展现与众不同的自我，强调关注“自己”；但“人文性”往往代表着对更广泛的社会群体和问题的关注，意味着目光更多地看向他人。时尚和人文性之间，有没有矛盾？
章凝：我觉得没有矛盾。时尚不仅仅是看产品，VOGUE也不需要去挖掘一个时尚产品到底是多么好、还是多么贵。
我们是利用作品来讲故事。故事不管以何为主题，都会有一个打动人心的切入点。从编辑团队角度来说，我们在周会上常常讨论，读者看了这篇文章、这组大片或者这部短片之后会有什么感受？我们希望能讲出一些反映社会问题的观点和故事来，让不同年龄、不同背景的人都能融入其中，受到不同的启发。
我们并不是只把自己在小圈子里想做的东西做出来就行了。让模特美美地站在那里亮个相，其实没有什么用。
-“一个学习的机会”
记者：你是VOGUE历史上最年轻的全媒体编辑总监，除去光环和头衔，这份工作带给你真正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章凝：对我来说这是一个学习的机会。我最想看到的，是中国的人才和中国的文化——不管是传统文化还是现代文化——都可以在世界舞台上有发光的机会。
我今年29岁，对很多事情还了解不够，理解不深。可是我非常重视怎样让这些文化传播出去，并让国内的年轻人觉得，中国文化真的是很厉害的，中国创作者的确是很厉害的，而不是一直只关注那些时尚圈子里的大师、明星、超模。
当然这些老师们对我来说也是很重要的。其实我发现，国际上那些奢侈品的创意总监或者国外那些摄影大师都是很愿意花时间跟我们互动学习的。
像Valentino的创意总监Pierpaolo Piccioli ，我们请他与中国本地的80后设计师Caroline Hu（胡颖琪）一起共创了高定裙子，就花了整整8个月时间。
Pierpaolo Piccioli 后来跟我说，这几年他来不了中国，同时也不会讲中文，他们两人在线上也是用英语交流的。但是跟年轻的创作者有互动之后，他理解了作为年轻女性是怎样看世界的。而且同样是他自己使用的布料，在Caroline创作之后，得到的作品是完全在不一样层次上的。
这个项目做了很长时间，沟通成本也很大，但最终的结果也证明，中国新一代的年轻创作者们，不管是设计师、艺术家、还是导演，都很有想法，也有世界级的标准。
记者：你渴望成为一个“穿普拉达的女魔头”吗？
章凝：（笑）我可以很真实的跟您说，我非常幸运的一点是有了这个机会，可以到国内来学习。
我是在悉尼出生和成长，老家在黄岩….黄岩蜜桔吃过吗？
记者：也许吃过，但没特别留意过这个名字。
章凝：太好吃了，那到时候要去找一下，特别好吃。
我一直在看，中国发展得特别特别快。相比于我小时候回老家看到的状态，现在的中国简直是太厉害了。
回到国内还发掘出了很多音乐、时尚设计和摄影方面的新人，都有自己非常独特的观点、非常有理想，使我特别兴奋和感动，同时也倍感自己所负的责任。我总在思考着：如何才能更好地把我过往的经验，更好地带到现在这个岗位上来。
我是个喜欢接受挑战的人。在全媒体编辑总监这个职位上的一年半时间里每天都要学习很多新东西，也不断得到种种启发。这一年半比我在大学花五年时间所学的商业和法律的收获更多，我觉得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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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望，回望，一马平川红酒飘散断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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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者，热烈空雨伴芬芳泥土；绿绿生命缠锐意骄阳。
回望，回望，一马平川红酒飘散断归途。
■ 或者，灰蒙蒙空气重回道指一万四千点。滚动时光，照进现实，流逝过往，回归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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