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界衣柜”上成长起来的服装跨境电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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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瀚明：随着物流行业不断成熟，中国出口跨境电商出口的商品，也渐渐从首饰等工艺品发展到了为更多人所需要的服装、鞋帽、箱包品类。

李瀚明

■我们在上一期提到了首饰、工艺品等作为体积小、相对价格高的商品，为中国跨境电商行业的第一步做出了不小的贡献。在这一期中，我们将讲述一个至今仍为中国跨境电商出货主力的品类——服装。款式多样、花样翻新的服装（以及鞋帽、箱包）供应直接将中国跨境电商行业推上了一个全新的台阶。

要想将服装跨境电商的历史梳理清楚，我们就需要从中国服装出口的历史讲起。

在80年代内地刚刚改革开放的时候，中国第一代的主力出口商品就是服装。当时客商将布料和配件从香港进口到珠三角，在珠三角加工后复出口海外。这种模式称为“来料加工”和“来件装配”。随着内地布料生产能力的不断增强，“来料加工”也逐渐变成了“来样加工”——客商带一个样品图片或者实物来到珠三角，工厂就能用中国自己的原料造出符合要求的衣物。

服装、鞋帽和箱包的加工业在珠三角迅速遍地开花——到了80年代末，服装生产产业已经在东莞、佛山、中山等地方兴未艾。由此而来的也是中国服装流通领域的洗牌——依托珠三角这个生产基地，在90年代逐步形成了广州这一服装贸易枢纽。这种模式同时也在长三角发展起来——围绕着上海这一交通枢纽，建立起来了绍兴柯桥等一批服装加工产业聚集区。

广州仍然有着几个非常成熟的布料、服装批发市场：中大国际轻纺城、白马、沙河服装批发市场、三元里白云皮具城……这些批发市场往往紧靠交通枢纽（例如开有来往香港的广九直通车的广州火车站和旧白云机场），因此无论是外商还是内商，往来都非常便利。虽然三十年来时移世易，这些地方今天仍然是中国鼎鼎有名的批发市场——其人流量之大甚至可以从这次广州群聚性疫情的规模一窥全豹。

如果说当年这种“珠三角制造、广州内贸、香港外贸”的贸易模式使得珠三角具备了服装产业的基础的话，一个更偶然的因素则奠定了广州在对亚非拉国家贸易中的地位。

广州设有一所在全国高校体系内非常特别的大学——暨南大学。这所学校是第一所面向外国留学生进行招生的中国高校，在对外汉语教育和吸纳外国留学生方面享有盛名。从1993年开始，暨南大学就接纳了来自不同国家的留学生，其中又以亚非拉国家的留学生为多。

为什么是亚非拉国家呢？由于亚非拉国家大多气候炎热（尼日利亚、巴西、印度等区内国家都属于低纬度国家），因此他们对衣服的需求量很大；同时，当地文化又讲究色彩华丽，因此对衣服款式的要求也不少。这就给中国的服装鞋帽产业在当地立足提供了一定的基础。

在广州这样一个服装鞋帽批发行业高度繁荣的地方读书，自然就有留学生打起了“倒爷”这门生意的主意。一开始的时候，他们兼职为来广州的母国商人做汉语翻译，帮助他们在服装批发市场采购商品；之后开始和人合伙，兼职在广州采购服装后寄回母国；最后大学一毕业，语言练得流利，就在广州开起了贸易公司，最终在广州安家。

这些商人是跨境电商的第一代使用者，也是中国和亚非拉之间电商的桥梁：他们往往会在跨境电商平台上开设店铺，展示广州的服装并接受来自母国的询价——然后再去批发市场要货、打包、发货。某种意义上而言，他们属于跨境电商中的“买手店”。这种买手的逐渐增加，让广州有了“第三世界首都”的名号。

最开始的时候中国往来亚非拉国家的物流还不算特别发达，因此这群买手甚至有时需要亲自送货——带着装满衣服的托运行李坐上从白云机场飞往亚非拉国家的航班。最多的时候，一个商人可以携带数千件衣服——足够在当地中等规模的店铺里卖上一个月。直到2019年，这种手挑肩扛的贸易模式还有每天150人次的规模。

当然，随着航班的不断增加，航空物流行业也成熟起来。因此，开始有人从中国通过航空物流寄衣服到这些国家——刚刚我们说过，1000件衣服只有200公斤不到，因此运费平摊下来并不昂贵（一件衣服在人民币数元左右）。

如果说电子商务打通了信息流、运输打通了货物流的话，那么亚非拉本地的互联网革新就打通了资金流。随着当地互联网的发展，消费者除了可以使用信用卡等国际通用的电商模式外，还可以用手机话费代扣、线下士多店充值等模式为自己的电商账户充值从而网上购物。

因此，像Jumia（非洲多国）、Mercado Libre（拉美多国）这样的亚非拉国家的电商平台迅速腾飞起来。不过，这些亚非拉电商平台和Amazon、eBay等欧美电商平台在起步时有一个核心区别：商品的品类。Amazon在最开始以卖书起家，而书籍是典型的本国印刷的商品；eBay在最开始以二手闲置起家，也是以本国卖家为主。但是这些亚非拉平台起步时没有这么多的本地卖家，因此它们相对而言更需要海外卖家的商品。

我们刚刚提到的在华耕耘多年，熟悉广州各大批发市场的亚非拉买手们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成为了这些亚非拉国家平台的第一代卖家。他们将琳琅满目的中国商品悉数上架到电商平台，面向母国的消费者销售。这也使得他们成为了中国面向亚非拉国家的B2C跨境电商的一个重要参与者。由于中国卖家的重要性，为了进一步提升这些消费者的购物体验，这些电商平台甚至为中国卖家们成立了服务中心，处理资金清算和商品物流的问题。

让我们把话题说回服装鞋帽箱包。作为一种世界各国人民都需要，但是又不那么着急的商品，服装鞋帽箱包是非常适合放在电子商务平台销售的——虽然配送需要一定时间，但是品种选择就多了很多。按这思路，是完全有可能出现一家立足中国、服务世界的电商品牌的。

事实上的确也出现了这样的品牌——SHEIN。SHEIN创业时所在的南京，正好位于中国婚纱产业的中心。最开始的时候，中国的婚纱产业从苏州虎丘起步；而随着在苏州打工的安徽六安人回乡创业，在六安也形成了婚纱产业。如果将苏州和六安连成一条直线，中间点正好就在南京附近。

某种程度上而言，SHEIN抓住了这个机遇。作为一家跨境电商企业，SHEIN充分利用了服装的一切特点在婚纱上的极端表现——服装配件作为时尚的一部分，每件衣服穿的次数、时间越来越少（而婚纱是最极端的，一辈子只穿一款婚纱一次）；由于次数、时间少，对单价的期望越来越低，对款式的丰富度要求越来越高；同时，消费者还不介意配送时间，一般会提前一段时间下单。

依靠为全世界的新娘提供中国婚纱，SHEIN成功在跨境电商领域立稳了脚跟，找到了自己的位置。SHEIN想必深知自己的成功来自于迅速、可靠的供应链——因此，当SHEIN决定转型综合服装品牌的时候，它果断搬家到了广州这个服装生产、批发、出口的重地。某种程度上来说，SHEIN这样的跨境电商平台是中国完整的服装、箱包和鞋帽产业所孕育出的世界级品牌——它一方面用中国制造为全世界消费者提供物美价廉的商品，另一方面则以国际视野反哺中国产业的进步和升级。

在跨境电商带给中国的产业升级中，物流业算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为了让中国制造能够以更便宜的价格更快地送到海外消费者的面前，跨境电子商务在不断发展中逐渐打磨自己的物流基础，形成了高效而廉价的物流体系。我们将在下一篇文章中为读者介绍这个巨无霸一般的物流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