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重掌白宫的机会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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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胜舟：美国大选结果通常由摇摆州决定，此次特朗普点名站台的候选人，约四分之三在摇摆地区失利。对特朗普而言，这是个非常危险的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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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胜舟

■截至美东时间11月14日10时，美国中期选举战果拖堂，佐治亚州12月6日将进行第二轮国会参议员选举，数州有19席国会众议员仍在计票，两党候选人票数接近。但结果已无悬念，民主党以50:49微弱优势保住参议院，共和党以212:204微弱优势领先并即将夺回众议院。

共和党的最大亮点在佛罗里达州，这个传统的摇摆州已转变为深红州。44岁的德桑蒂斯四年前仅以0.4个百分点的微弱优势胜选，此次以近20个百分点的绝对优势连任；51岁的参议员、国会反华领袖之一卢比奥，也以约多100万票轻松击败民主党候选人而连任。

民主党的最大亮点在宾夕法尼亚州，这是传统的摇摆州。特朗普投入很多精力为共和党国会参议员候选人奥兹、州长候选人马斯特里亚诺助选，但两人分别被中风后的民主党参议员候选人费特曼、州长候选人夏皮罗击败。

中期选举前，40余年仅见的持续高通胀，导致美国民怨四起，舆论普遍看衰民主党。特朗普精力旺盛壮如牛，四处为指定的候选人站台。与此形成鲜明对比，拜登老态龙钟，受制于落后民望和衰弱身体，较少参加竞选活动，反而请声望更高的前任总统奥巴马前往关键的摇摆州助选。

中期选举后，特朗普吹嘘的“红色浪潮”没有来临，充其量只是“红色涟漪”，所以难掩失望，在女儿婚礼彩排时闷闷不乐。与此形成鲜明对比，11月12日正在柬埔寨金边出席美国-东盟峰会的拜登难掩喜悦，迅速祝贺锁定参议院胜局的内华达州候选人马斯托和国会参议院多数党领袖舒默，又召开记者会上直白说“非常满意”。

一般而言，总统所属政党在中期选举中会被更多不满的美国选民抛弃，丢失国会两院议席是常态，二战以来，平均每次中期选举丢失26个众议院席位、4个参议院席位。此次中期选举76%选民认为经济状况糟糕，民主党竟然暂时损失8个、最多损失17个众议院席位，没有损失甚至极可能反增1个参议院席位，结果远超媒体和拜登、特朗普的预期。

11月8日投票时的出口民调表明，31%选民关注的首要议题是通货膨胀，27%关注的首要议题是堕胎。前者利好在野的共和党，底层百姓怨气很大，必然力挺；后者利好执政的民主党，保守派以6:3绝对优势掌控的最高法院6月判决堕胎权不受宪法保护，让各州自行决定，导致大量女性和青年的选票从共和党流失。

拜登、特朗普目前支持率各为40%左右，这是两党的基本盘，无论谁选总统，都能轻松拿到。其余约20%的中间选民、独立选民对以特朗普为代表的极右翼民粹主义卷土重来深怀恐惧，担忧失去堕胎权只是开始，后面还将失去更多“与生俱来的”人权与自由，所以用选票再次清晰表明了2020年总统大选时的政治立场：不喜欢拜登，更讨厌特朗普。

共和党出乎意料地失败，冲击2024年美国总统大选布局。一方面，削弱了特朗普在党内的威信和号召力。媒体普遍认为他是“最大输家”，同时刺激了他的不安全感，反而坚定第三次竞选总统的决心。另一方面，提振拜登竞选连任的信心。11月9日，他表示和妻子的“意图是再次竞选”，“明年初做出决定”；11月12日又说，“对接下来的几年非常期待”。

一个有趣的事实是，中期选举前民主党内因悲观不断内耗“甩锅”，不少民主党候选人主动与拜登划清界限，不愿邀请他助选，反而欢迎奥巴马、克林顿、希拉里；中期选举后共和党内因失望不断内耗“甩锅”，党内重量级政客、金主纷纷流露出更换领袖的信息。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特朗普的个性依然张扬、跋扈、虚荣，此次中期选举也不例外。他不仅严重误判选情，而且迫不及待提前“摘桃子”。11月3日在艾奥瓦州为本党候选人站台时，他宣布“我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可能再来一次”；11月7日声明，将于11月15日在海湖庄园宣布一项“非常重大的消息”。这些动作成为民主党极好的催票剂，提高了中间选民的恐惧度和投票率。

特朗普极其自私和自恋。此次中期选举的共和党候选人，只要声明2020年总统大选的结果被“偷走”（实质是承认特朗普赢了），就可获得他的背书，没有立场、没有是非、没有底线、没有法律、没有人民、没有国家，只有私利和愚忠。

至少291位共和党候选人拒绝承认2020年总统大选结果，被称为“选举否定者”，其中171人在深红地区参选，46人在摇摆地区参选。这些人通过特朗普的力挺，很容易在共和党内胜出，但得不到共和党建制派、中间选民的支持，接下来大概率被民主党候选人击败。

在传统的深红州、深蓝州胜选不算本事，也影响不了大局。美国大选的奥秘通常不由深红州、深蓝州决定，而由关键的五六个摇摆州决定，甚至差距不足1个百分点或2万张选票。此次特朗普点名站台的候选人，约四分之三在摇摆地区失利。

对特朗普而言，这是个非常危险的信号，暗示他如第三次参加总统大选，胜选机会渺茫。结局极可能和第二次总统大选一样，硅谷、华尔街、好莱坞、主流媒体、体育界、文化界等甚至西方盟友又会暂时放弃分歧，团结成为反特朗普的跨阶层、跨种族、跨性别、跨行业、跨国界大联盟。民主党又复制2020年总统大选、2022年中期选举的策略，还是“捍卫民主”，避免政策之争，而是定位于价值观之争。

德桑蒂斯在佛罗里达州漂亮完胜后，据11月12日YouGov的民调，他与特朗普的支持率分别为42%和35%，而10月分别为35%和45%。他成为目前取代特朗普的“大热门”，也成为特朗普的“眼中钉”。11月7日，特朗普接受FOX新闻台采访时，就声称知晓德桑蒂斯的黑材料，威胁他退出竞选，否则会告诉记者“一些事情”，“那些事对他不利”。11月10日，特朗普又在其社交平台“真相社交”上发文贬低德桑蒂斯，只是一个“很一般”的共和党州长。

目前共和党仍然是“一人党”，特朗普的实力持续衰减，但党内没有足够力量阻挡或取代这个“霸主”，类似于美国目前在全球的地位。他的不安全感加深，必然更紧密地与共和党捆绑，也会不择手段、不惜代价攻击党内任何对他构成威胁的领袖，这是共和党内的“修昔底德陷阱”。

除非共和党建制派与民主党、中间选民真诚联合，彻底实现自我革命，才能摆脱特朗普，可惜这种状况决无可能发生。因为一旦发生，共和党就彻底大洗牌，很多既得利益者将被取代，完全不符合共和党上层利益。何况民主党也无此善意，推动共和党整党和团结，培养一个强大的对手，完全不符合拜登和民主党上层利益。

所以未来两年，未必如一些学者和媒体所乐观分析，美国此次中期选举有所纠偏，向中间回归，反而社会极化、两党党争、共和党内耗加剧。拜登只要健康没有急剧恶化，的确是他连任的大好机会。观察的主要变量有四个：

其一，麦卡锡是否忠诚特朗普？他是典型的投机政客，曾经反特朗普，特朗普当选总统又紧跟，国会暴力骚乱事件后与特朗普划清界线，没多长时间，跑到海湖庄园与特朗普合影留念、表白忠诚。他即将取代佩洛西接任众议院议长，对特朗普的忠诚度有无变化？未来两年如何主持众议院通过卡预算来削弱拜登的政绩？拜登长子非常能干，可惜英年早逝，次子是出名的浪荡公子，把柄极多，共和党掌控众议院后是否调查其腐败、吸毒、受贿、拥枪等丑闻，从而撕开攻击拜登的缺口？

其二，民主党如何折磨特朗普？共和党重掌众议院，肯定解散调查特朗普和国会暴乱事件的特别委员会，但民主党控制司法部和FBI，可以控制刑事起诉特朗普的时间和节奏，这是悬在他头顶上的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司法调查不紧不慢，让特朗普时刻感受到绞索套在脖子上，随时可收紧但不轻易收紧，不把他往死路逼，否则容易催促伊万卡参选救父，或者共和党新领袖一统江湖欣欣向荣。

其三，共和党建制派如何合纵？布什家族、切尼家族等都厌恶特朗普，这是公开的秘密。中期选举后，建制派的力量有所壮大，但目前不足以阻挡特朗普第三次提名为总统候选人，如何团结更多党内外反特朗普的力量，变相助选民主党，毁掉特朗普的重返白宫梦。

其四，伊万卡何时竞选总统？她是特朗普最大的王牌，和库什纳在特朗普卸任后离开华盛顿，非常低调，似乎厌倦了肮脏政治和华盛顿沼泽，但不等于她已经完全失去政治野心。如果父亲、或兄弟、或丈夫有坐牢风险，她大概率重出江湖，成为美国首任女总统的强有力竞争者，必然分流民主党的女性和白领选票。家族有的是钱，可以请最好的辩护律师团拖延诉讼，待她竞选成功后，和父亲当年的做法一样，运用总统豁免权和赦免权保护至亲。

特朗普如今利益最大化的选项是不应再贪恋大位，不再尝试做一个王者，而是做一个造王者，但他的个性决定了不会如此。尽管特朗普的顾问和盟友都建议他推迟原定11月15日晚宣布的“重大消息”，但中期选举失利后他不仅不会推迟，更会破釜沉舟高调参选，“宁可我负天下人，决不让天下人负我”，这才是特朗普。■